陈操之和桓冲同日赶到姑孰并非偶合,陈操之与刘牢之率八百轻骑日夜兼程,在洛阳和汝南改换了两次坐骑,这才仅用二旬日就赶到了江北的历阳,人马俱疲,便在历阳休整一日,而先一日他便派人去江南密查动静,那探信的原是西府军士,持陈操之密信径去见西府主簿王珣,王珣看了陈操之的信,点点头,仓促写了一封回帖,只说桓温还活着,荆州的桓冲还未赶返来——
本来桓温命桓熙去唤李静姝、桓玄来,苦等不至,再传桓熙,也不至,那些酒保被逼不过,又不敢违背桓熙的号令,一个个都避到室外去,桓温强撑着想下地,一跤跌倒,也无人搀扶,这个“大丈夫不流芳千古便遗臭万年”的枭雄就如许死去!
但是豪杰迟暮,现在的桓温昏昏沉沉躺在病榻上,便溺皆要由人奉侍,人生至此,实为悲惨!
司马道福“嗯”了一声,轻移纤步向她的马车走去,转头见陈操之还恭立在那边,便问:“你还与李娘子有话说?”
桓冲径去内院看望大兄桓温,见到的倒是这么一幅惨相:
那军士持王珣信赶回江北见陈操之,陈操之见信上只要这么两句话,眉头微皱,他料知桓熙极有能够会趁其父病危时篡权夺位,以是桓冲未至他是不会冒然进姑孰城的,只是王珣复书如此繁复,有些古怪,正迟疑间,忽报王主簿有信使到,唤出去一问,那人自称是王珣亲信,为王珣传言,请陈刺史莫要等闲入姑孰城,桓熙、桓济有非常之谋,将对陈刺史倒霉——
桓济道:“皆已寂然待命,都是死忠之士。”
司马道福几次回顾,说道:“陈刺史没有之前俊美了——”
桓冲将兄长的尸首抱置在榻上,想着兄长一世豪杰,身故之际竟如此苦楚,不由抚尸落泪,长跪不起——
桓温“哼”了一声,浑浊的眼睛一瞪,余威犹在。
桓济大步赶来,神采严峻凝重,说道:“阿兄,五叔父到了,陈操之也到了,在江口船埠。”
陈操之无语,他现在是雄镇一方的刺史,蓄须乃是威仪。
李静姝见陈操之沉吟不语,命桓玄再拜陈操之,要博取陈操之怜悯——
一辆油壁小车、几个侍从婢女,在白苎山北麓悄悄等待,见会稽王车队到来,便有侍从上前启禀说李娘子要与新安公主话别,新安公主司马道福便下车去油壁小车那边与李静姝相见,过了约莫半盏茶时候,李静姝的一个侍从又来请陈操之去相见,这回不是以李氏娘子的名义,而是桓温嗣子南郡公桓玄,六岁的桓玄能与陈操之有何话说,这天然是李静姝教唆,但陈操之不能不去,便带了两名亲卫畴昔——
沉吟半晌后,桓温道:“唤桓熙来。”
陈操之一笑,司马道福是极爱美女人的,倒是心直口快,他此次以不到一个月时候从邺城长驱近四千里至姑孰,日夜兼程,风吹日晒,那里还能是阿谁面如敷粉的美郎君——
既然晋人有细作暗藏在长安,氐秦当然也有细作在江东,咸安五年,苻坚去帝号、遣苻融向晋请和,自是每岁交聘不断,桓温薨的动静敏捷传回长安,苻坚召王猛、苻融诸人商讨,苻坚道:“桓温病逝,诸子相争,陈操之、桓秘皆南奔,此非出兵关东之良机乎?今出兵取洛阳、虎牢、滑台如何?”
桓熙吃了一惊,强笑道:“爹爹不晓得吗,李氏昨日带着小玄去建康了,说是归义侯遗孀有事相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