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文纨是吴郡四姓顾、陆、朱、张的张氏女郎,大师闺秀,嫁给陆纳以后也是过着文雅闲适的糊口,并不会那些辛辣的治家手腕,她从短锄嘴里问不出甚么,也没想到要逼供,并且这事只是讹传,是吴郡陆府的管事悄悄报知她,还不敢让陆纳晓得,免得陆纳心烦。
……
冉盛叹了口气,正待回草棚烤火,却听到山下有人喊道:“丑叔——丑叔,我们来了——”
短锄背心盗汗,噤若寒蝉。
短锄双膝一软,跪在莞席上,心道:“定是小娘子与陈郎君的事被夫人晓得了,糟糕了,夫人会不会打死我?”
张文纨想着阿谁才调横溢、风仪卓绝的豪门少年,心道:“那陈操之如果会稽虞、魏、孔、贺后辈,倒真是葳蕤的良配,可惜他只是一介豪门,即便才调绝世又能如何,葳蕤如何也不成能嫁给他!依我看,葳蕤应当是对陈操之很有好感,那样俊美又多才的少年郎说毫无好感是自欺欺人,有好感不见得就是有私交,但是——”
陆纳看着爱女略显清减的娇美容颜,心中垂怜非常,长生已逝,他陆纳只要这一个女儿了,女儿性喜游山玩水、抚玩花木,但这半年来为兄长之病、之丧那里也没有去,一向守在华亭,便道:“蕤儿想去梅岭看梅花吗?红梅、白梅应当都开了,爹爹陪你去看——”
冉盛立在草棚檐下,望着陈家坞方向怏怏不乐道:“都这时候了,还不给我们送年糕来——”
短锄惊骇的是上月去钱唐朝葳蕤小娘子为陈母李氏披麻代孝的事,六月的事倒不怕,说道:“这事小娘子不是早就向家主和夫人禀报过了吗,是去明圣湖抚玩羽衣茑萝啊,偶遇陈郎君和陈郎君的嫂子,别无他事。”
张文纨冷冷道:“跪下。”
同室的短锄被吵醒,揉着眼睛道:“下雪了吗?难怪这么冷哦。”
这日天寒地冻,玉皇山树木枝条垂挂着长长的冰锥,午后又下起了小雪,雪不大,但飘飞漫卷,象无数灰红色的小蝶飞舞。
张文纨心道:“偶遇?是特地赶去相会吧!”不过这话不便鄙大家面前说,又问:“陈操之母亲过世,家主派人前去记念,你跟去做甚么?”
张文纨道:“葳蕤,让短锄留下,我要短锄帮我做件事。”
张文纨想了想,说道:“短锄你要晓得,如有玷辱陆氏家声之事,象你和簪花两个贴身侍婢,重则杖毙、轻则发卖,你给我听明白。”
四十5、冰雪除夕夜
张文纨问:“短锄你可知罪?”
陆纳自去书房对着陆长生留下的书帖发怔,张文纨把短锄唤到小厅,命身边的侍婢和仆妇先退下——
短锄道:“回夫人的话,因为前次小娘子在钱唐很得陈郎君母亲关照,得知其病逝,便让小婢代她前去致奠,夫人晓得葳蕤小娘子是极其重情的。”
陆纳时年三十九岁,因爱子长生夭亡,陆纳哀痛欲绝,白发早生,短短百日衰老了十年,上表去官,每日在园中浪荡、在梅岭植树,其他时候便是在书房中誊写丧乱帖,寄情书法,排解丧子之痛。
短锄倒也没有吓得魂飞魄散,说道:“小婢奉家主、夫人之命奉养葳蕤小娘子,忠心耿耿、一心一意,不知有何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