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那汉此时那里还把持得住,这些日子以来压抑的情感,此时全都发作出来,只见他早已是热泪盈眶,浑身颤抖的接过那杆枪,内心想说些甚么,却已冲动得说不出话来。
王伦请林冲坐下,等他缓了会儿,王伦才道:“兄长莫要伤感,高俅贼子害得你苦,迟早小弟要请他喝一壶,这个仇,我们且缓缓的报!”
林冲一见,仓猝也朝王伦拜下,两人对拜很久,都没起家,最后王伦长叹了一声,抢先起家,扶起林冲,轻道:“兄长刻苦了!”
王伦没有答话,只是起家,拉开酒桌劈面的坐头,请他坐下说话,那人立了半晌,终究解缆,倚了衮刀施礼,与王伦对席而坐。
“这位客长,还没结账罢!”王伦见他要走,沉声道。
林冲急道:“小人如丧家之犬,四周逃乱,现在能有个安身处,便感厚恩,怎敢和头领称兄道弟!”说完也叹了口气。直望着亭外随风飘洒的纷繁雪花,呆呆入迷。
林冲忙道:“怎敢有福分叫头领亲手烤羊,直折杀小人!”
那汉见说一愣,回身仓猝取出些碎银,也不问多少,只往桌上一放,道声“忸捏”,就要避开去。
林冲见王伦之意甚是诚心,非常无法的与他碰了一碗。
那汉闭着眼强忍住心潮起伏的表情,半晌才道:“有眼不识泰山,愿求大名。”
林冲闻言又要再拜,王伦赶紧扶住,直把他拉到后院水亭之上,王伦叮咛喽啰们宰了一只羊,拔出内脏,都洗净了,整只架到水亭上,鄙人面点了炭火,又把油水蒜泥一一备齐,另取了两坛美酒,王伦和林冲边上一人放了一坛,又摆了碗,这才都退了下去。
王伦也不催他,只用心的烤羊,只见林冲呆了半晌,从深思中醒来,大口喝了一碗酒,开口道,“想我林冲遭此横祸,天佑碰到三个朱紫。头一个花和尚鲁智深,当日在东京大相国寺的菜园中与我一见仍旧,当时就结拜了,没想到今后我遭发配他竟然护我一起,在野猪林救了我这条性命!”林冲言罢举起一碗酒,朝西遥敬了一回,然后一口干了,又接着道:“第二个是沧州横海郡的柴大官人,林冲不过一个过路的配军,竟得柴大官人宠遇,嘘寒问暖,礼节殷勤,厥后林冲手刃了陆谦,又是得了他才逃出世天!”说完,又倒了一碗酒,朝北遥敬了一回,又是一口喝干。喝完望着王伦道:“第三个就是王头领……”还没说完就被王伦打断。
王伦细看此人,只见他八尺摆布的身材,生的豹头环眼,燕颔虎须,眉间透着一股深深的愁思,此时正失魂落魄的轻声吟道:“……天寒岁暮归那边……涌血成诗喷土墙……喷土墙……”
悄悄地一句话又勾出林冲一肚涩水,他只觉鼻腔发酸,两行男儿泪顿时又突破关隘再次往外涌出。
那汉迷惑莫名,只含混了一声“过得去”,便不再说话。
“哐当”一声,只见林冲手中酒碗竟跌到地上,摔了个粉碎。
王伦替林冲倒满酒,只如平常闲话普通说道:“日前接了柴大官人手札,得知兄长到临,小可心中不堪欢乐,听闻嫂嫂现下还在东京,小弟心想没有甚么能为兄长效力的,只三今后,我亲去一趟东京,好叫兄长一家团聚!”
王伦将目光从那酒杯上移开,转向林冲,说道:“现只我一个酒家,对着这桌残酒冷羹发些感慨,教头也要避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