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时,高蟠轻咳一声,举杯笑道,“谢公子游历天下,果见多识广。本日雅集,有良辰美景,又有高朋故交,岂可孤负?诸公,我等当纵情欢饮,一醉方休!”
对此,我非常不觉得然。
京中的世家纨绔,所谓参军大多不过是挂个羊头,就当是换了个去处玩耍,返来仍然白白胖胖。
“侍从二三人足矣。”公子道,“至于马车,有无皆可,我只要青云骢。”
我了然。他越是摆出这副不在乎的模样,实在便越是上心。
他又叹道:“他连岭南都去过。”
我耐烦道:“公子还记得客岁惠阳伯之事?非说他在山中碰到的方士是神仙,吃他给的不老药,变得疯疯颠癫,被人嘲笑。假托崇高之名招摇撞骗的人多了去了,空口之言,如何辨得真假?朝廷命令不准谶纬,也不无事理。”
公子问:“筹办何事?”
“不开。”他冷哼道。
公子道:“朝廷毁禁谶纬,璇玑先生或许是为避祸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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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面不改色:“公子若不信,可去问问谢公子。他南北都去过,天然晓得。”
公子虽看上去是个膏粱后辈,但我晓得,他实在很有游侠之志,总胡想着有一天能像陈王诗篇中的少年俊才那样,纵横闯荡,建功立业。
公子瞪我一眼,却道:“传闻是,每人百金。”
我正侍营私子喝茶,青玄从门外出去。
昔日他列席这类白日里的雅集,不管公宴私宴,他老是最早分开。而这本日,他逗留得比平常都要久。乃至城阳王邀他回王府赏春兰,他也回绝,自顾留下。
公子:“……”
一番结束,无人可对,世民气悦诚服,赞叹不已。
公子思考半晌,终究道:“这般费事,此事需从长计议。”
“你看那楼台,名玉露阁。”他道,“传闻此中沉香铺地,珠玉饰壁,新安侯将最美的婢妾置于此阁当中,每日锦衣玉食,声色娱情。”说罢,他看着公子:“元初看来,那婢妾享尽繁华,可算得人生之幸?”
“……如此说来,秦王此番出兵,非常顺利了?”有人问道。
“谢公子怎说这些……”青玄忍不住小声嘀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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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玄刚满十五,这诚恳人,八成是美色当前不由引诱,被人哄两句就来瞎帮手。
公子道:“传闻璇玑先生每回现身,必有一白鹤飞至雒阳凌霄观,回旋三圈,降于露台,长唳之声城中皆闻。鹤足上系有一锦囊,内有帛书,写着璇玑先生将于何时何地作谶。而他常常现身,总着一身白鹤羽衣,也有人叫他白鹤真人。”
公子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。
公子不置可否:“岭南阳关算得甚么,我可去更远,贯穿西东,穷尽南北。”
当然,就算到时候桓府不让我赎身也无妨。我未曾黥面,逃出去,谁也不晓得我是奴婢。
跟别家的纨绔分歧,公子向来没有那些恨不得放屁也要人服侍的臭弊端。
“谢公子如我这般年纪时,已出了阳关。”他叹道。
“搔杖又是何解?”他问。
“如此,公子须得好好筹办才是。”我说。
公子猎奇:“哦?何人?”
“大小都有。”我说,“比如行走之事。公子筹算带多少川资?多少车马?多少侍从?”
话虽如此,但我晓得他受用得很。
我笑了笑,叹口气:“公子天下作谶者数不堪数,若全都信了,难道乱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