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攒还未说话,一旁大老爷苏博便摆手道:“比不得,欠比如。”
陆霁斐侧身,关紧雕花大门。冯志抻着脖子往里瞧,只看到一大块拱起的新猩红毡。
苏蒲现年三岁,是大房所出,苏芩的同胞亲妹。
徐玠与苏龚,斗了一辈子。教出来的弟子也皆是势不两立。
……
趿拉着榻下绣鞋,苏芩抱起苏蒲,方才出暖阁至正屋大门,便觉一阵猎风劈面而来。新猩红毡被人一把扯下,苏芩跌坐在地,白着一张小脸抬头看去。
苏芩的祖父,苏龚,字肃卿。出身官宦世家,自小聪明,五岁善对偶,八岁诵千言,历任山东按察司提学佥事、陕西按察司佥事等,至光禄寺少卿。到现在,年逾花甲,官拜文渊阁大学士,乃当朝首辅,深受天子信赖,可谓一手遮天。再加上苏家世代簪缨,受祖庇荫佑,上头另有一个生了嫡子的皇后姻亲,最是江陵城内数一数二的钟鸣鼎食、勋荣繁华之家。
“还不是老祖宗和老太爷偏宠。”二夫人顾氏坐在大夫人秦氏身边,穿一件桃红百子刻丝银鼠袄,穿着华贵,云鬓矗立,柳眉凤眼,妆面精美,说话时语气微酸。
姀姀是苏芩的奶名,取文静淑雅之意。只可惜,小时的苏芩像极了她那祖父,跋扈霸道,又娇气的紧。凡是有一点子不快意,便能闹个天翻地覆。直至大了,性子才收敛些,不过还是娇的短长。
三年未见,当初的娇花已长成。只那双眼,还是清澈敞亮,吵嘴清楚的洁净,与影象中的那双眼交叠冲撞。
除了三房,苏家上头另有两位老太太和老太爷。
歌乐聒耳,斑斓盈眸。
“红拂。”绿芜手里提着一个小掐丝盒子,站在珠帘后朝红拂招手。
三夫人张氏则连玉箸都没动,她穿一件青缎灰鼠褂坐在最靠外,模样端雅贤惠,脸上竟连一点胭脂都未上。
幼年时,乃苏府家臣,却不知何故拜别,现下传闻已经是徐玠的弟子了。苏龚每次返来,痛骂以后,需求夸奖。说当年若这陆霁斐未走,当今这首辅的位置必是他的。言语间皆是遗憾。
“嬷嬷,你瞧你,将四姐儿都吵醒了。”红拂上前,将苏蒲从苏芩怀里挖出来。
苏芩团着被褥,睡得粉腮红晕尽显,粉腻酥融,鲜艳欲滴。
“胡言,雌黄小儿,那里比得父亲。”二老爷苏攒吃的满面通红,斜睨那人一眼,“若不是徐玠拆台,那陆霁斐怎能升任次辅。想当年,这徐玠就是父亲部下败将,现在教出个陆霁斐来,还不是被父亲压上一头。”
“哇啊啊……”苏蒲被唬了一跳,躲在苏芩怀里哭。
苏博犹记,初见时,苏龚便断言:此子非池中物。遂支出门下。
“都及笄了,还这么爱蹬被子。”李嬷嬷动了动搭在大铜脚炉上的脚,压着声音说话。“大的蹬被,把小的都给带坏了。”
香娇玉软,藕臂素腰,一截纤细脖颈,赛雪欺霜。
“莫怕,莫怕。”苏芩安抚着苏蒲,连衣裳都来不及穿,只胡乱给苏蒲套了件小袄子。
苏龚自幼性迫急,不能容物,老来更是自夸才略,负气凌人,便是老敌手徐玠都未曾得过他一声赞,可见这陆霁斐真真是少年有成,前程不成限量。
成果是,陆霁斐夺得次辅之位,夏达屈居之下,但也升至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参机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