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二,恰是冬至。不知何时,天上漫漫洒洒飘起雪花来。政事堂院内积雪早已有一尺余深,方旭却命不必打扫,只清理出一横一纵两条走道来便可。
拂去身上积雪,卢豫才与屋内诸人一一见礼,又对方、袁二人笑道:“我还道二位相公把我老卢丢到汉中,已忘了我此人了。”三人谈笑一阵,方让至里间暖阁说话。
袁端仍盯着卢豫道:“象山觉得,何时收蜀为好?”
方旭道:“象山有此心,实乃我大郑之福。”略顿一顿又道:“前日象山的请功奏疏我已看了,其别人也还罢了,那杨显本是戴罪之身,到军中不过三月不足,象山便奏请他连升两级,任统制使,是不是升的太快了?”
袁端击节道:“好。象山好运营,机会到时,象山必为伐蜀主将,可立不世之功。”
此人恰是禁军虎贲军都批示使,姓卢名豫,字象山。
卢豫道:“卢豫不太久居汉中,于西蜀情势探查深些罢了,哪有甚么运营。若要伐蜀尚需圣机杼夺。若用卢豫,豫自不敢辞。若用别人,豫甘心出运营策,助其全功。”
袁端随口应道:“正要就教,不知青篱公觉得如何?”
袁端道:“不想这杨显公然有过人之能,幸亏当时没有加罪于他,不然我大郑少一良将。”
卢豫道:“是。蜀主孟焱继位四年,甫接位便任用原太子府长史夏侯蹇为利州刺史,加大司马衔,镇守利州。麾下拥兵五万余,分驻青乌、朝天、白水等处,与我隔沮水相望。蜀主孟焱乃是妄图吃苦之辈,本偶然与我兵戎相见,任用夏侯蹇,只为守住入蜀樊篱,保他安享繁华罢了。然那夏侯蹇倒是个有大志之人,我观此人厉兵秣马,有图我汉中之意。”
方旭点头道:“嗯,这功劳是够的,我不过白问问,你卢都司的请功奏疏何时有不允的。只是你也晓得,官员升迁须得奏请圣上,不过这事万没有不允的理,象山放心,你只等着就是了。”
卢豫道:“此事是我奏疏中说得不明白。那杨显七月到军中,我见他昔日很有功劳,便命他在天雄卫捷营做一个察看使。玄月我命捷营驻守济众仓,当时方才收麦,仓廪丰足,我多番叮嘱捷营统制使杜翻,要他防备蜀军抢粮,不想这杜翻移防后,疏于设防,麾下杨显及诸将多番劝谏皆不听。到十月蜀军五千余人马公然来抢粮,蜀兵至而杜翻却毫无发觉,被他抢走二仓五千余石粮,又杀我兵士三百余人。幸而杨显警省,虽仓促间没法抵抗,却操近路于蜀军归路上设伏,以六百人马阵斩蜀军一千余级,抢回三千石粮,其他两千石被蜀军烧毁。那杜翻被我以军法斩了,以此功奏请杨显升任捷营统制使,不知可否?”
卢豫承诺一声便起家告别。方、袁二人送到暖阁门口便不再送,由内侍引领往紫宸殿去了。
卢豫道:“相公说那里话来,卢豫戍边三年,本日回梁都便如游子归家,见家中雍睦泰宁,心中自是如乐之和。这都是二位相公之功,何来怠慢一说。”
卢豫点头道:“窃觉得收蜀机会尚未成熟。然实不知圣上召卢豫除此更有何事。”
方旭看了一眼袁端道:“圣上召象山之意我等也不知,暗里也未敢妄自测度。本来圣上已倦政多年,朝政多由方某与袁公出,然近半年却不知为何,圣上又有亲政之意,常常亲下诏谕,或内廷之事,或朝堂之事,旨意下到政事堂,不违祖制,不逾定规,我等也不敢穷究其意,只颁行便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