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仪虽仍板着脸,但当朝辅弼赔罪,却也不得不该,便也举杯饮了。袁端不由悄悄佩服方旭宰相气度,却也心中犹疑。听方旭话中之意,竟似将太子视作当明天子普通,他如此毫无顾忌,这桌上之人天然都是太子近臣了,那本身该如何自处?公然自古以来宴无好宴,悔怨本日该找借口推了才是。
那东极殿是一座七楹重檐歇山顶大殿,占有于两重汉白玉石阶之上,极是宏伟。往年有旨意之时,皆是在这大殿当中设席,本年没有旨意,宴请之人又少,便将宴席设在了后殿。
出了政事堂,向南走不敷百步便是东宫的东便门了,极其近便。这东宫原为东极殿,自延佑元年册立太子之时,赐给太子居住读书之用。朝臣才俗称东宫。
袁端已出了一身盗汗,徐恒说得甚么已不在心上,心中只想着如何尽快逃离这宴席。
徐恒见世人都看向他,便轻咳一声道:“这是本年八月间事,梁州县呈报一宗案子,原是梁州县内一富户田老翁,状告其子田大郎违逆。我朝以孝治天下,以父告子没有不准的,且这违逆乃是不赦之罪。然梁州县鞠问后却不敢下断,便呈报府里。我细看檀卷,公然多有蹊跷,便行文县里,将相干人等拘到府衙重新鞫问,才明白其中情由。”
方旭道:“宜直误矣,田氏季子是否田老翁亲生尚未可知,且年纪幼小,若以田氏财产归之,便无人运营,日久必败。舍大业而全孝名,田大郎难道田氏罪人。便是那很多族人也不肯承诺。”
方旭道:“太子何必忧心,徐少保现居齐州府历城县,太子出巡虽不易,召少保回都相见也不是难事。”
方旭对张铨等人道:“本日冬节,太子赐宴,我二人这便去东宫谒见。你等也清算一下,各自回家过节去罢。虽说年底事多,却也不在这半日。我知诸位不辞劳苦,然诸位若不下值,这很多书办、干办也不得回家与家人团聚,本日便散了罢。只是劳累了当值之人。本日是谁当值?”
徐恒略顿一顿,见世人已经听住,便饮了一杯酒,才接道:“这案子说来难办,情由倒是清楚明白。本来这田老翁在梁都开了十余家店铺,运营布匹衣帽等物,店名茂源的便是。城内有两处宅子,城外也有4、五处庄子。三十余年间积累下万贯家私。只是一样,膝下只要一子,乃是三代单传,便是这田大郎。田大郎之母姚氏乃是田老翁正妻,极是善妒,田老翁虽有两房妾室,却可贵挨身,几年间也未产下一儿半女。那很多店铺便一向由田大郎打理。八年前,田老翁六十余岁时,正妻姚氏一病殁了,田老翁便欲扶正妾室胡氏。然这妾室原非夫君,乃是当年贱买来的使女,后为田老翁纳为妾室。然我大郑律法制止贱籍婢妾为乡绅正妻,此事干碍我大郑律法。田大郎不肯其父续弦,族中之人亦不同意,田老翁只得作罢。”
太子道:“我却不知,若晓得,原该请卢象山的。”
袁端心中一动,召致仕官员回都,虽无定制,倒是天子之权,若太子行此事有僭越之嫌,方旭如此说是何企图?
方、袁二人刚转过东极殿,便见太子已率二三十官员在后殿门前迎候。方、袁忙趋前几步与太子见礼,又与诸官员见礼。慌乱一阵,世人方才随太子进入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