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政事堂,向南走不敷百步便是东宫的东便门了,极其近便。这东宫原为东极殿,自延佑元年册立太子之时,赐给太子居住读书之用。朝臣才俗称东宫。
徐恒道:“恒如何敢当诸公如此谬赞。恒自知痴顽,又无济世之才,只因年幼时体弱,方才弃武从文,用心苦读多年,却无立言之能,只盼为任一方,守得一方腐败,不被家父加一句‘不肖之子’考语,也就心对劲足了。”
程仪约莫五十岁年纪,身材肥胖,一张极清癯的脸上留着三绺清须,目视方旭道:“方相公此言大谬,目下太子还在读书,尚未领政,于我等是为君,于圣上是为臣,自当慎思慎行,为天下榜样。若不谨守为人子,为人臣之格,有违贤人之训,天下弃之。”
太子对方旭道:“听闻卢象山昨日还都了?”
“正因有此保书,此案才毒手。田氏族人多有官吏乡绅。于理,当断田大郎有罪,于情,当断田大郎无罪。不知诸公觉得当如何断?”
程仪捻须道:“夫人生六合间,其一曰忠,其二曰孝,忠孝相依,忠臣必为孝子,孝子亦必为忠臣。然忠有大忠、小忠之别,忠于一人曰小忠,忠于一国曰大忠,岂能够小忠废大忠。以此推之,孝亦有大孝、小孝之别,孝一人则为小孝,孝一族则为大孝矣。必不成以小孝废大孝也。田大郎当断无罪,以财产归之,此乃天理情面也。”
太子道:“我却不知,若晓得,原该请卢象山的。”
崔言道:“是。崔言应为之事,相公但存候心。”
直到世人都坐稳后,太子方指着那年青人对方、袁道:“这位只怕二位相公不认得,他现任梁都推官,姓徐名恒字永业。”
袁端心中一动,召致仕官员回都,虽无定制,倒是天子之权,若太子行此事有僭越之嫌,方旭如此说是何企图?
徐恒见世人都看向他,便轻咳一声道:“这是本年八月间事,梁州县呈报一宗案子,原是梁州县内一富户田老翁,状告其子田大郎违逆。我朝以孝治天下,以父告子没有不准的,且这违逆乃是不赦之罪。然梁州县鞠问后却不敢下断,便呈报府里。我细看檀卷,公然多有蹊跷,便行文县里,将相干人等拘到府衙重新鞫问,才明白其中情由。”
方旭对张铨等人道:“本日冬节,太子赐宴,我二人这便去东宫谒见。你等也清算一下,各自回家过节去罢。虽说年底事多,却也不在这半日。我知诸位不辞劳苦,然诸位若不下值,这很多书办、干办也不得回家与家人团聚,本日便散了罢。只是劳累了当值之人。本日是谁当值?”
“不想客岁六月,那胡氏竟诞下一子,田老翁欢乐非常,族中之人却道田老翁年近七旬,如何还能生子,必是胡氏与人私通所生。田老翁却不听这些言语,只将全部心机放在这季子身上。过两月,田老翁又欲扶正胡氏,便召族人商讨,哪知族人无不反对,田老翁无法作罢,暗里里只令家人唤胡氏为主母。又过两月,也不知田老翁是自家动了心机,还是听了胡氏鼓惑,到县衙将城外那几处房产庄田皆归到胡氏与季子名下。”
此时这小厅内已有七人,宫女为世人宽衣摘冠,太子又要安席,世人如何敢劳动他,便按太子先坐了上首,方旭坐了右首首席,袁端坐了右首首席,赵具坐了左初次席,右初次席坐的是太子洗马程仪,打横相陪的二人,一人是太子詹事朱休,另一人是位三十岁摆布的年青人,方、袁二人只觉似曾见过,却想不起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