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人笑道:“客长吃着好便好,若不敷吃时,再添些也无妨的。”
店伙道:“这个我却不知,我只知昔日陕州一斗粟米只要四十几文,最多五十文,现现在这一斗粟米倒是一百文也不止了。这般米价,酒如何不贵?我陕州百姓都晓得此事,便等闲不肯再来吃酒了。现在我店里客人都是如官人这般的来往客商。”
待酒上来,熊烈忽又想起一事,便又问道:“伴当,你刚才所说,是府里出的布告,还是县里的?”
未几时上来面茶,公然是满满铛铛三大碗。熊烈吃了一口,浓烈香醇,不由赞道:“大嫂妙技术。”
“近几年陕州可曾受灾?”
店伙道:“官人也瞧见了,现在小店里只这几桌客人,却不知昔日此时,客人便是挤破了头也要来小店吃酒,便要寻一张空桌也难,这便全因这酒价而至。然这酒价太高,我家掌柜也是无可何如,只因现时陕州粮价也是极高的,酒价若不涨,小店便要做亏蚀买卖了。”
此时已是申时末,日色已暮,华灯初上,这陕州城中也是极繁华,街上仍旧行人不减,叫卖之声此起彼伏。熊烈不由暗自感慨,郑国公然强大,便是这平常一座府城也有这般盛景。只是不知为何,这酒楼当中客人稀稀落落,只三两桌坐得有人。
店伙口气却颇不耐:“我微风楼怎地没有好酒?小店的十里香远近闻名,这陕州城里哪个不知?便是行脚客商,也有闻名而来的,官人想是外来的。只是好教官人晓得,我店里的十里香平常只卖二十文一坛,现在却要五十文一坛,官人若要吃时,却休要嫌我店里酒贵。”
店伙不耐烦道:“我店里的一坛也是一斤,一十六两,那里比别处的多?只是今时分歧昔日,只卖五十文一坛,官人要吃便吃,不吃便请自便。”
熊烈沉默。他此次出都巡查秦凤,正为监察陇右兵马粮草军需之事,是以出都之前便已查阅近年各处郡府赋税之数。这永兴郡、陕州府近几年报的都是大熟,存粮也是颇丰。便是支应两处战事,也断不致要加征官方税粮,这事朝廷也断不会准予。如果府县缺粮,户部自会从别处调粮,也断不会要百姓多缴税粮。
那店伙又看看四周,低声道:“我这里归陕县统领,自是县里出的布告。”
熊烈忙挥手命包乙稍安勿躁,转头对店伙道:“戋戋一坛酒,代价翻了一倍不止,倒是为何?莫非是你店里的酒名声在外,便要店大欺客么?”
店伙又接道:“却不想转过年来,朝廷又传出要在陇右开战的动静。郡里要为陇西雄师筹措粮草,一道钧令传下府县,县里便命我等百姓加征税粮。这一来,百姓家中已没了余粮,那里还能缴上税粮?官府又说前次赶制衣被所抵的税粮要在此次补缴,直到战事打完以后才气减免。我等平常百姓受不得官府每日催逼,只得变卖家中之物购粮上缴税粮,我陕州粮少,临县临府也无余粮卖与我陕州,却到那里去买粮?这粮价如何能不涨?”
看看酉时已尽,猜想城里也将宵禁,熊烈便会了帐,三人出店回堆栈安息。
熊烈道:“只是若不涨价,可另有钱可赚么?”
妇人道:“客长,小妇人也晓得别处粮米涨价,但小妇人这小店自来接待的都是贫苦人家,若也是涨价,只怕便没人来吃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