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老夫正要再说,忽见又一盏油灯移了出来,只见一个斑白头发的老妪,持一盏油灯,走出屋来,向秦玉微施一礼,转头说道:“你这老儿,与客人在门外说个不休,如何不宴客人屋内叙谈?”又转头对秦玉道:“客人勿怪,山野偏僻之处,多年未有高朋来访,拙夫失了礼数,客人请进屋坐。”
老妪道:“本来是秦将军,失敬了。不瞒秦将军,我一家人是为遁藏战乱才到这山中来。拙夫因曾经历战乱之苦,是以不肯犬子参军,刚才多有获咎,请秦将军恕罪。我等是楚人,于郑国不大熟谙,然我观秦将军却与那些武将大不不异。我佳耦两个已历一世,于暮年避于其间,便在此终老也无憾了,但适儿年尚轻,莫非也在这山里终老?他现碰到秦将军,也是他的福缘。若要出山,跟随秦将军这等人物,我也放心。”说罢又转头对于老夫道:“官人,我晓得你珍惜适儿,不肯他再去交战疆场。你我都是经历过的。适儿却年青,他若一辈子屈在这山间,又有何兴趣?适儿从未见过人间之泛博,教他出山去历练一番,也不枉他来这人间一遭。存亡贵贱,便全看他福分罢。”
于老夫被抢白几句,却不回嘴,只“哼”了一声,回身先进了屋。于适亦步亦趋跟在身后,老妪侧身伸手想让,秦玉施了一礼,道声多谢,与洪钟抬步进屋,老妪也跟从进屋。四个军士自守在门外。
于老夫道:“我等倒是楚人,如何能从郑国之军?纵是小儿随将军从了军,今后如果郑、楚两国开战,将军也要狐疑小儿做了楚国细作,岂不白白送了小儿性命。何况我等楚人,如何能将箭射向自家国人,将军还是另请高超罢。”
于老夫“哦”了一声,却转头对于适道:“我常日里经验你,莫要在外人面前夸耀本领,你如何忘了?你既犯了过,少不得一顿惩罚。”
于老夫道:“老夫家事,将军莫要管了。犬子错误,自有我父子分辩,也不劳将军过问了。”
正说着,忽见里屋内跑出一个身影来。秦玉细心看时,倒是一个只要8、九岁的女童,生得眉清目秀,娇小敬爱。那女童从灯影中跑出来,躲在老妪身后,手拉着老妪衣摆,细声细气道:“母亲,我饿了,三哥回家来,怎地还不用饭?”
秦玉笑道:“老丈家事,我原不该过问的,只是我见公子射得一手好箭,不肯他藏匿在这山野之间,想要他随我参军,是以特来与老丈相商。请老丈以公子出息为念,勿要推让才是。”
秦玉道:“我是郑人,我等也是郑国军马。”
于老夫道:“将军是郑人?”
于老夫又坐回,重重叹了一口气道:“秦将军,老夫的姓名不提也罢,然我昔年却也是武将。”
于老夫道:“二十多年前,我是楚国淮安郡典军校尉,我的一手三箭连珠之术在楚国军中也是人尽皆知的。彼时我在剿除洪泽水寇之时立下头功,然时任淮安刺史素与我不睦,便欲抢我功绩,竟诬我勾搭匪寇,谋图自主,将我百口长幼二十余口打入大牢,择日问斩。幸得朋友互助,我伉俪二人才逃出樊笼,躲到其间。但我百口长幼却没能救出,皆死于屠刀之下。适儿在这山间出世、长大,从未见地过民气之险恶,我勘破世情,心灰意冷之下,便不欲适儿再出山。然刚才山荆所说也是正理,我终不能拘着他一世。秦将军高风峻节,渊清玉絜,风骨也非平常武将可比,适儿若能跟随将军,猜想也不会误入歧途。至于疆场之上的胜负存亡,便全看他小我造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