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若连连点头,皱眉道:“既然行以商粮,不如化作商贾,埋没兵甲于粮中,经巴蜀汉中,偷渡子午,再夺长安?”
“公子,老朽多日未曾豪饮,本日累了,还请公子归去安息。”话音刚落,宇文孝直脖子一歪,呼吸均匀,瞬息间便在雷雨滂湃的殿中甜睡畴昔。
“公子之计,定赛过凡人数倍,不必顾虑,说来便是。”宇文孝直点头首肯道。
文若卷腿而坐,再作揖道:“老先生,此计尚未成熟,说出来,还望老先生莫要笑我。”
宇文孝直也不捂脸,伸手挡住文若,表示无恙,随后捋着髯毛,迈起碎步,逆着风雨,一步一步挪向殿堂正门,瞻仰穹空,百闪交叉,如群星下凡,任雨水灌溉也不能遮挡光芒。宇文孝直侧过半身,回眸畴昔,入迷望着殿内画像中的故交----章怀太子,一人伫在雨中,思考好久,转过身去,拾起门栓,重新扣上阴沉发寒的殿门。
“公子,老朽心有一问,可愿照实告之。”宇文孝直声色略显衰弱,见文若沉沉点头,又开口道:“公子如此见地,可愿慈悲大义,救天下万民于水火?”
文若双目闪动,点头承认道:“不错,当年魏延之计并不完美,其一,孙吴与曹魏虽重兵对峙于合肥,但曹魏内部并无大患,青幽并冀兖徐洛,各州俱在,一旦长安垂危,救兵必将敏捷赶来,抢先占据潼关,蜀军虽有长安,打劫粮草,却不能久战,一旦斜谷雄师断粮,粮草拖至千里,只得撤兵汉中,长安亦不能守。”
宇文孝直一动不动,自如道:“然也。”
“闲谈罢了,公子既能熟读兵法,定有所晓得,自古成王事者,必取蜀地关中为根底,而这子午谷路恰是经汉中通往长安之要道。”
“恰是。”
宇文孝直曾任朝廷命官,中书省草拟圣旨的流程自是烂熟于心,摹拟口气,下诏道:“大唐天子令,挞伐叛贼,关中缺粮,特命宇文孝直入剑南,调粮五千石,本日返回,不得耽搁。”
“大唐天子令。”
文若耳边一凉,不解道:“老先生何意?”
“五十年内,藩镇祸乱,朝廷集结重兵清缴,届时关中捉襟见肘,得空自保,此时公子若派一只劲旅,以川蜀为根,趁机出汉中,穿子午,直攻长安,则关中必克,大事可成。届时天下大乱,公子持王室,立新君,遣大将一员,死守潼关,三年不出,借机南和六诏,西退吐蕃,屯垦十年。十年后,关外纷争称帝,公子高举复国大纛,光复中原失地。再十年,凭长城以拒北狄,弃安西而守陇右,拔雄师攻取九曲故地,收青海要地,至此,吐蕃之危已解,盐铁源源不竭,关中再无腹背大患,陇右得以万年,安西四镇亦可光复,百年以内,天下万民方能免于烽火。”
宇文孝直听过文若慷慨之言,还是沉寂,久久未语,含胸低头,斟满各自酒樽,拾起此中之一,举至胸前,手腕掠起髯毛,樽中温酒微烫,悄悄一吹,热酒洒落一片。宇文孝直低头眨着眉毛,唇纹深陷口中,绷着脸皮,自饮一樽。文若见宇文孝直异状,举起酒樽,借作揖之势,与之对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