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随你。”文若翻着眼皮,抿了抿枯燥嘴唇,内心实在佩服此人,想这陈富不愧是父亲和曲览身边倚重十几年的红人,论这察言观色,迂回委宛的本事,就算本身学上个十年八载也一定能及其一二。
陈富听后,双眉挑起,好似碰到了甚么困难,他站起家,退了三步,弓下腰,毕恭毕敬向文若短揖,稍有吃力地直起家,脖微后仰,问道:“敢问少爷,您身为人子,可非常体味长史大人?”
文若听后,眼神里出现酸楚,他不再说话,走向柜坊大门。柜坊门外还是是车水马龙,人迹繁忙,文若双眼有些潮湿,他望向四周人各有所期的眼眸,仿佛瞥见一根根扑灭的蜡烛劈面而来。乌云一层层碾压过来,飒飒的冷风卷起灰尘,吹掉了门外大红酸的几片绿叶,西江巷深处,伴计收摊的呼喊垂垂被卷入风里。文若深吸口气,昂首望着忽明忽暗的天空,无法思考道:“父亲逼我做事,母亲逼我读书,这些都无可厚非,可十多年来,你们视对方如仇敌,相互不说一句话?究竟是甚么让你们这般形同陌路,那我又是甚么?我到底是不是你们所生?我虽是长史之子,却好生恋慕那些一家三口的平头百姓,为甚么?父亲,母亲,你们到底在想甚么?为甚么你们如此对我?老天爷,我甚么都不要,我只想要父母的体贴,我只想要一个家,一个家罢了啊。”
“贬官散财实乃下下策,曲览是断不会如许自掘宅兆。”陈富笑道。
“是啊,该来的,终归要来。”陈富亲手将蓑衣为文若穿好,文若不报答,低着头,抬高斗笠,消逝在闷雷滚滚的交趾城中。
“少爷,您这话是从何提及?”陈富音韵悠悠,眉微一蹙,支着小指,四根指头捋着胡子。
少顷后,陈富亲身为文若奉茶。二茶过后,陈富高举手腕,抚着髯毛,双眼若隙,笑眯眯看着文若说道:“敢问少爷,此茶味道如何?”
“正如老奴方才所言,安南都护十三州属大唐边疆,蛮汉稠浊且风俗浩繁,蛮汉混居已有百年,其地名为都护,实为皋牢。自曲览上任以来,其治下百姓虽有摩擦,但久无战事,蛮汉敦睦而居,官仓粮食充沛,两税准期上缴,金银供奉频繁。对于这些在外官吏,特别是远在天涯的封疆大吏,皇上对他们最大抵求是自治一方,曲览虽已民气丧尽,但终归在陛下即位这十几年守住一方承平,只要西南边疆安宁,皇上也便可动手措置其他军国要务,这么衡量下来,曲览也就功过参半了。”
文若双手伸展向天,如释重负打了个哈欠,不屑一顾看着面前奥秘兮兮的老头,抖了抖乌黑柔弱的手腕,信手从账簿中抽出一册,无聊地假装翻阅着,念念有词道:“难不成又是朝廷奥妙?这朝廷奥妙可真是很多,只不过有些奥妙恐怕已是满城皆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