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> 医道蒙尘,小中医道心未泯 > 田埂上的心悸影
当又一滴露水坠入麦冬根旁,青石板上的匾额影子刚好覆住药圃小径,将“大医精诚”四字刻进草木发展的轨迹。叶承天俄然明白,医者与六合的默契,向来都藏在这日复一日的“滴答”声里——是露水对麦冬的私语,是草药对耕耘者的回赠,是光阴在匾额影子里写下的,人与草木千年未改的共振。现在的医馆木门永久敞开,驱逐着带着晨露的草药、带着故事的病人,以及每个立夏都会重新发展的,关于治愈与共生的永久诗行。
案头的陶壶正煨着柏子仁茶,百年柏木的心材刨出的碎屑在沸水里伸展,木纹如脑络般纵横,泡出的茶汤呈虎魄色,大要浮着层极薄的油光,像是把柏木年轮里的工夫都熬了出来。农妇凑畴昔闻时,茶香混着药圃里的艾草味,俄然想起自家地头那棵老柏树,正中午的树荫能挡住半垄秧苗,暑热天里躲鄙人面喝水,连陶罐都是凉的。“柏子仁专医心神不宁,”叶承天递过粗陶杯,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木纹往下滑,“您夜里胸口的知了扑腾,便是心神没了庇荫——就像您插秧时若逆着田垄走,腰弯得再低也吃力量。”
少年俄然想起今晨煎药时,麦冬与百合在沙壶里浮沉的模样:前者如心,后者似肺,在槐花露的清泉里共舞。“就像张大姐的病,”他掰着晒得乌黑的手指,“心阴不敷便心慌,肺燥不润便口渴,以是您才让麦冬配百合。”叶承天点头,见竹匾边沿的麦冬须根正缠着朵干枯的槐花,淡青的花瓣与暗红的根须相衬,好似《黄帝内经》里“心肺同居上焦,气血相生”的具象。
"取三钱麦冬,配半把淡竹叶。"笔尖在宣纸上洇开墨痕时,窗外的金浪正巧漫过石阶,将她投在地上的影子染成浅黄,"夜里把竹席浸了井水再晾,比喝凉水更解暑气。"说话间撕下药方,纸角的草木香混着她衣衿上的稻穗味,期近将到来的立夏前,织成片轻浮的凉荫——就像她插在水田里的秧苗,终将在暑热里长成连天的绿云,而现在掌心的颤抖,不过是季候流转时,人与地盘共有的心跳。
晌午的日头在药圃织就两张分歧的光影网:东侧老槐树撑开青灰色的云翳,漏下的光斑如碎银落进腐叶堆,槐树下的麦冬便蜷在这半明半暗的幻景里,块根饱满如少女丰润的指腹,表皮泛着珍珠母贝的柔光,须根上凝着的晨露到现在仍未干透,指尖轻触便有凉润的水汽渗进掌纹,像是把全部春季的荫翳都变成了津液。西侧五针松却支着疏朗的枝桠,让阳光斜斜切过针叶,在砂质土上投下箭簇般的影,松树下的麦冬便长在如许的地界,块根瘦长如琴弦,表皮带着浅褐色晒斑,须根坚固如农夫的粗麻线,掰断时能闻声极轻的“咔”声,断面排泄的汁液带着微涩的贫寒,仿佛将夏季的燥气都凝成了针芒。
叶承天望着她鬓角沾着的丹参花瓣,俄然想起昨夜煎药时,沙壶里的麦冬与百合曾漂成个“心”形,与现在麦冬断面的纹路暗合。“地盘从不会虐待勤力的人,”他将麦冬块根悄悄放回她掌心,晨露在两人相触的指尖凝成藐小的虹,“您看这稻种,颗颗饱满如麦冬块根,是您哈腰千次换来的;而这麦冬的‘心’字,何尝不是六合对耕耘者的回礼?”
药汁滤进粗陶碗时,麦冬的块根已煮得半透明,中间细芯却愈发清楚,像极了田间灌溉的主渠,而百合瓣则伸展成六片小帆,载着七颗化尽的露水在汤中飘零。农妇接碗时,指尖触到碗沿的凉意——那是叶承天特地用井水泡过的碗,外凉内热,恰合“上焦如雾,中焦如沤”的医理。蒸腾的热气扑上她惨白的脸,恍忽间,竟瞥见自家水田里的晨雾漫进医馆,与药香融成一片,那些让她夜夜难安的暑气,正跟着这碗药汁,化作田间稻叶上的露水,待明日日出时,便要凝成滋养稻穗的清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