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摄生人魄,先将夙愿偿?
话说唐宪宗元和年间,有个侍御李十一郎,名行修。妻王氏夫人,乃是江西廉使王仲舒女,贞懿贤淑,行修敬之如宾。王夫人有个幼妹,端妍聪明,夫人极爱他,常领他在身边鞠养。连行修也非常爱他,如自野生的普通。一日,行修在族人处赴婚礼喜筵,就在这家歇宿。晚间忽做一梦,梦见本身另娶夫人。灯下把新人认看,不是别人,恰是王夫人的幼妹。蓦地惊觉,内心甚是不欢愉。巴到天明,赶紧归家。进得门来,只见王夫人朝晨已起家了,闷坐着,将手几次拭泪,行修问着不答。行修便问家人道:“夫报酬何如此?”家人辈齐道:“今早当厨老奴在厨下自说:‘五更次做一梦,梦见相公另娶王家小娘子。’夫人晓得了,恐怕本身有甚山高水低,以是悲哭了一夙起了。”行修听罢,毛骨耸然,惊出一身盗汗,想道:“如何与我所梦正合?”他两个是恩爱伉俪,心下非常不乐。只得勉强劝谕夫人道:“此老奴颠倒置倒,是个愚懵之人,其梦何足凭准!”口里虽如此说,心下因是两梦不约而同,终久有些迷惑。
将及一年,女子对崔生道:“我和你住在此处,固然安稳,倒是父母生身之恩,竟与他永绝了,毕竟不是个结束,内心也觉过不去。”崔生道:“事已如此,说不得了。莫非还好去相见得?”女子道:“开月朔时候做的事,万一败露,父母必定见怪。你我聚散,尚未可知。考虑永久完聚,除了一逃,再无别着。今工夫似箭,已及一年。我想爱子之心,人皆有之。父母当时不见了我,必定舍不得的。本日若同你归去,父母重得相见,自发喜好,前事必不记恨。这也是料得出的。何不拚个老脸,双双去见他一面?有何毛病?”崔生道:“丈夫以四方为事,只是如许躲藏在此,原非长算。今娘子主意如此,小生拚得受岳父些罪恶,为了娘子,也是甘心的。既然做了一年伉俪,你家素有门望,料没有把你我重拆散了,再嫁别人之理。况有令姊旧盟未完,重续前好,恰是应得。只须陪些谨慎往见,元自无妨。”
存亡姊妹能相念,好笑阋墙亲弟兄。
存亡由来一样情,豆茸燃豆并根生。
到得堂中,传出来,防备听知崔生来了,大喜出见。不等崔生开口,一起说出来道:“向日对待不周,致郎君住不平稳,老夫有罪。幸看先君之面,勿责老夫!”崔生拜伏在地,不敢俯视,又不好直说,口里只称:“小婿罪该万死!”叩首不止。防备到惶恐起来道:“郎君有何罪恶?口出此言,快快说个明白!免老夫内心迷惑。”崔生道:“是必岳父高抬贵手,恕着小婿,小婿才敢出口。”防备说道:“有话但说,通家子侄,有何怀疑?”崔生见他风景是喜好的,方才说道:“小婿家令爱庆娘不弃,一时候结了私盟,房帐事密,后代情多,负不义之名,犯私通之律。诚恐获咎非小,不得已夤夜奔逃,埋没村墟。经今一载,音容久阻,手札难传。固然佳耦情深,敢忘父母恩重?本日谨同令爱,到此拜访,伏望察其密意,宽恕罪恶,恩赐谐老之欢,永遂于飞之愿!岳父不失为宠嬖,小婿得完美室家,实出万幸!只求岳父怜悯则个。”防备听罢大惊道:“郎君说的是甚么话?小女庆娘卧病在床,经今一载。茶饭不进,转动要人扶靠。从不下床一步,方才的话,在那边提及的?莫不见鬼了?”崔生见他说话,内心暗道:“庆娘真是有见地!公然怕玷辱流派,只推说病在床上,讳饰着外人了。”便对防备道:“小婿岂敢说慌?目今庆娘见在船中,岳父叫小我士接了起来,便见明白。”防备只是嘲笑不信,却对一个家僮说:“你可走到崔家郎船上去看看,与他同来的是甚么人,却认做我这庆娘子?岂有此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