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着就随了小羽士走到西院,老羽士驱逐出来,深深施了一礼,备人回了一礼。走进堂屋,瞥见清算得甚为洁净。羽士端出茶盒,不过是桂圆、栗子、玉带糕之类。大师吃了茶,要看温凉王。羽士引到里间,一个半桌上放着,另有个锦幅子盖着,羽士将锦幅揭开,本来是一块青玉,有三尺多长,六七寸宽,一寸多厚,上半截深青,下半截淡青。羽士说:“您用手摸摸看,上半多冻扎手,下半截一点不凉,仿佛有点温温的似的,上古传下来是我们小庙里镇山之宝。”德夫人同环翠都摸了,惊奇的很。老残笑道:“这个温凉玉,我也会做。”大师都怪问道:“如何、这是做出来假的吗?”老残道:“假却不假,只是块带半埃的玉,上半截是玉,以是甚凉;下半截是璞,以是不凉。”德慧生连连点头说:“不错,不错。”
老残忽昂首,瞥见西廊有块破石片嵌在壁上,心知必是一个古碣,问那羽士说:“西廊下那块破石片是甚么古碑?”羽士回说:“就是秦碣,俗名唤做‘泰山十字’。此地有拓片卖,老爷们要不要?”慧生道:“早已有过的了。”老残笑道:“我另有廿九字呢!”羽士说:“那可就贵重的了不得了。”
稍坐了一刻,给了道人的香钱,羽士道了谢,又引到东院去看汉柏。有几棵两人合抱的大柏树,状貌甚是奇古,中间有块小小石碣,上刻“汉柏”两个大字,诸人看过走回正殿,前面二门里边山轿俱已在此伺侯。
老残问德慧生道:“你昨日说来岁东北恐有兵事,是从那边看出来的?”慧生道:“我在一个朋友座中,见张东三省舆舆图,非常邃密,连村落地名俱有。至于山川险隘,尤其详确。图未有‘陆军文库’四字。你想日本人练陆军,把东三省舆图当作功课,其用心可想而知了!我把这话奉告朝贵,谁想朝贵不但毫不惶恐,还要说:‘日本一个小国,他能如何?’大敌当前,全无筹办,取败之道。不待智者而决矣。况闻有人善望气者云:‘东北杀气甚重,恐非小小兵戈蠢动呢!’”老残点头会心。
云幕香生贝叶经。
慧生问道:“你昨日说的那青龙子,是个多么样人?”老残道:“传闻是周耳先生的门生。这周耳先生号柱史,原是个隐君子。住在华山华山里头人迹不到的处所。门生甚多。但是周耳先生不甚到人间来。凡学他的人,常常转相传授,此中曲解心旨的处所,不计其数。惟这青龙子等兄弟数人,是亲炙周耳先生的。以是与众分歧。我曾经与黄龙子盘桓多日,故能得其梗概。”慧生道:“我也久闻他们的大名。传闻决非平常炼气士的溪径,学问都极赅博的;也不拘拘专言玄门,于孔教、佛教,亦都精通。但有一事,我不甚懂,以他们这类高人,何故取名又同江湖木士一样呢?”既有了青龙子、黄龙子,必然又有白龙子、黑龙子、赤龙子了。这等道号实属讨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