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的,你差了。这等提及来,不信死囚牢里,再没有个抱屈负屈之人?那阳间地府也不须设得枉死城了!看官不知,那委曲死的,与那杀人逃脱的,大抵都是宿世的事。若不是宿世原因,杀人竟不偿命,不杀人倒要偿命,死者、生者,怨气冲天,即使官府不明,皇天天然鉴察。千奇百怪的巧生出机遇来了此公案。以是说道:“人恶人怕天不怕,人善人欺天不欺。”又道是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”
不说胡阿虎暗生好计,再说王生自女儿身后,不觉一月不足,亲眷朋友常常备了酒肴与他释泪,他也渐不在心上了。忽一日,正在厅前漫步,只见一班了应捕拥将出去,带了麻绳铁索,不管三七二十一,望王生颈上便套。王生吃了一惊,问道:“我是个儒家后辈,怎把我如许欺侮!倒是为何?”应捕呸了一呸道:“好个杀人害命的儒家后辈!官差吏差,来人不差。你自到太爷面前去讲。”当时刘氏与家僮妇女听得,正不知甚么事头发了,只好立着呆看,不敢向前。
白叟又密访着二盗的家眷,许他重谢,先送过一百两银子。二盗也应允了。到得会审之时,徐公唤二盗近前,开口问道:“你们曾杀过多少人?”二盗即招某时某处杀或人;某月某日夜间到李家杀李乙。徐公写了口词,把诸盗收监,随即叠成案牍。邹白叟便利用书房行文书抄招到长洲县知会。就是他带了案牍,别了徐公,竟回姑苏,到长洲县当堂投了。知县拆开,瞥见杀李乙的已有了主名,便道王甲公然屈招。正要取犯人查放,忽见王小二出去叫唤诉冤。知县信之不疑,喝叫监中取出王甲,顿时开释,蒋氏闻知这一番说话,没做理睬处,也只道前日夜间公然本身错认了,只得干休。却说王甲得放归家,欢欢乐喜,扭捏进门。方才到得门首,俄然一阵冷风,大呼一声,道:“不好了,李乙哥在这里了!”蓦地倒地。叫喊不醒,顷刻断气,呜呼哀哉。有诗为证:
话说杀人偿命,是大家间最大的事,非同小可。所以是真难假,是假难真。真的时节,即使有钱能够通神,目下脱逃宪网,到底天理不容,偶然当中,天然败露;假的时节,即使酷刑拷掠,诬伏莫伸,到底有个辨白的日子。假饶误出误入,那有罪的老死牖下,无罪的却命绝于囹圄、刀锯之间,莫非头顶上这个老翁是没有眼睛的么?所之前人说得好:
以是说为官做吏的人,千万不成草菅性命,视同儿戏。假定王生这一桩公案,唯有船家内心明白,不是姜客重到温州,家人也不知家主受屈,老婆也不晓得丈夫受屈,本人也不知本身受屈。何况公庭之上,岂能尽照覆盆?慈样君子,须当以此为鉴:
湖商自是隔天涯,船夫无端起祸胎。个半老的人挑了两个盒子,竟进王家里来。放下扁担,对家僮问道:“相公在家么?”只因这小我来,有分教:负屈寒儒,得遇秦庭朗镜:行凶狡计,难逃萧相明条。有诗为证湖商自是隔天涯,船夫无端起祸胎。
“我来拜你家主,如何说我是鬼?”刘氏听得厅前喧闹,走将出来。吕客人上前唱了个喏,说道:“大娘听禀,老夫湖州姜客吕大是也。前日承相公酒饭,又赠我白绢,感激不尽。别后到了湖州,这一年半里边,又到别处做些买卖。现在重到贵府逛逛,特地办些土宜来拜见你家相公。不知你家大官们如何说我是鬼?”中间一个家僮嚷道:“大娘,不要听他,必然得晓得大娘要救官人,故此出来现形索命。”刘氏喝退了,对客人说道:“这等提及来,你真不是鬼了。你害得我家丈夫好苦!”吕客人吃了一惊道:“你家相公在那边?怎的是我害了他?”刘氏便将周四如何撑尸到门,说留绢篮为证,丈夫如何买嘱船家,将尸首埋藏,胡阿虎如何首告,丈夫招承下狱的情由,细细说了一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