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王媒婆接着,见他是个穷鬼,也不非常动火他的。吃过了一盏茶,便开口问道:“秀才官人,几时回家的?甚风推获得此?”子文道:“来家五日了。本日到此,有些事体相央。”便在家手中接过封筒,双手递与王婆道:“薄意伏祈笑纳,事成再有重谢。”王婆推让一番便接了,道:“秀才官人,敢是要说亲么?”子文道:“恰是。家下贫困,不敢仰攀富户,但得一样儒家女儿,可备中馈。延子嗣足矣。积下数年束修,四五十金聘礼也好勉强出得。乞妈妈与我访个呼应的人家。”王婆晓得穷秀才说亲,天然高来不成,低来不就的。却难推拒他,只得答复道:“既承官人厚惠,且请回家,待老婢子渐渐的寻觅。有了话头。便来回报。”那子文自回家去了。
却说郑国有个上卿游吉,该是公孙侨以后轮着他为相。公孙黑思惟夺他权位,日夜蓄谋,不时就要作起反来。公孙侨得知,便疾忙乘其未发,差官数了他的罪过,逼他自缢而死。这正合着徐蜜斯“不善终”的话了。
到得府前。正值新太守呈公弼升堂。不逾时抬出放告牌来,程朝奉跟着牌出来。太守教义民官接了状词,重新看道:
一封丹诏未为真,三杯淡酒便结婚。
那太守就大怒道:“这一班光棍主子,敢如此欺公罔法!且非论没有点绣女之事,就是愚民惊骇时节,金声女儿若果有程家聘礼为证,也不消再借韩生做遁藏之策了。现在韩生吉帖、婚书并无一毫虚谬;那程元却都是些影响之谈。何况既为完姻而来,岂有不与原媒同业之理?至于三人所说结姻年代日期,各自一样,这倒是何原因?那赵孝自是台州人,清楚是你们要寻其中证,孔殷里再没有第三个徽州人可央,故此买他出来的。这都只为韩生贫困,便起不良之心,要将女儿改适内侄。一时通同合计,遭此奸谋,再有何说?”便伸手抽出签来,喝叫把三人各打三十板。三人连声的叫苦。韩子文便跪上禀道:“大人既与小生做主,成其婚姻,这金声便是小生的岳父了。不成结了仇恨,伏祈宽恕。”太守道:“金声看韩生分上,饶他一半;被告、中证,却饶不得。”当下各各受贵,只为内心不办理得,未曾用得杖钱,一个个打得皮开肉绽,叫唤连天。那韩子文、张安国、李义才三人在中间,悄悄的欢乐。这正应着金朝奉往年所设之誓。
美人指日归佳士,狡计当场刻苦刑。
话说人生一世,沧海变成桑田,目下的贱贵穷通都做不得准的。如当代人一肚皮势利动机,见一小我新中了举人、进士,生得女儿,便有人抢来定他为媳,生得男儿,便有人捱来许他为婿。万一官卑禄薄,一旦夭亡,仍旧是个穷公子、穷蜜斯,此时悔怨,已自迟了。尽有费事的墨客,向富朱紫家求婚,便笑他暗沟洞里考虑天鹅肉吃。俄然青年高第,然后大师悔怨起来,不怨怅本身没有眼睛,便嗟叹女儿无福消受。所之前人会择婿的,偏拣着富朱紫家不肯应允,却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爱女,嫁与那酸黄齑、烂豆腐的秀才,没有一人不笑他呆痴,道是:“好一块羊肉,可惜落在狗口里了!”一朝天子招贤,连登云路,五花诰、七香车,尽着他女儿受用,然后服他先见之明。这恰是:凡人不成貌相,海水不成斗量。只在论半子的贤愚,不在论家势的贫富。当初韦皋、吕蒙正多是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