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明天说现成话,当时你……”
“我想天子必然是不坐龙庭了。我明天走过赵七爷的店前,瞥见他又坐着读书了。辫子又盘在顶上了,也没有穿长衫。”
九斤老太固然高寿,耳朵却还不很聋,但也没有听到孩子的话,仍旧本身说,“这真是一代不如一代!”
“…………”
“一代不如一代!”九斤老太说。
七斤固然住在乡村,却早有些飞黄腾达的意义。从他的祖父到他,三代不捏锄头柄了;他也按例的帮人撑着航船,每日一回,凌晨从鲁镇进城,傍晚又回到鲁镇。是以很晓得些时势:比方甚么处所,雷公劈死了蜈蚣精;甚么处所,闺女生了一个夜叉之类。他在村人内里,的确已经是一名出场人物了。但夏天用饭不点灯,却还守着农家风俗,以是回家太迟,是该骂的。
太阳收尽了他最末的光芒了,水面悄悄地答复过冷气来;土场上一片碗筷声响,大家的脊梁上又都吐出汗粒。七斤嫂吃完三碗饭,偶尔抬开端,内内心便禁不住突突地发跳。伊透过乌桕叶,瞥见又矮又胖的赵七爷正从独木桥上走来,并且穿戴宝蓝色竹布的长衫。
七斤嫂站起家,自言自语的说,“这如何好呢?如许的一班长幼,都靠他赡养的人,……”
而后七斤固然是按例日日进城,但家道总有些暗淡,村人大略躲避着,不再来听他从城内得来的消息。七斤嫂也没有好声气。还经常叫他“囚徒”。
过了十多日,七斤从城内回家,瞥见他的女人非常欢畅,问他说,“你在城里可听到些甚么?”
“一代不如一代!”
八一嫂也发怒,大声说,“七斤嫂,你‘恨棒打人’……”
九斤老太很不欢畅的说,“一代不如一代,我是活够了。三文钱一个钉;畴前的钉,如许的么?畴前的钉是……我活了七十九岁了。――”
七斤嫂还没有答话。俄然瞥见七斤从冷巷口转出,便移了方向,对他嚷道,“你这死尸如何这时候才返来,死到那边去了!不管人家等着你开饭!”
“我想,不坐了罢。”
现在的七斤,是七斤嫂和村人又都早给他相称的尊敬,相称的报酬了。到夏天,他们仍旧在自家门口的土场上用饭;大师见了,都笑嘻嘻的号召。九斤老太早已做过八十大寿,仍然不平并且安康。六斤的双丫角,已经变成一支大辫子了;伊固然新近裹脚,却还能帮同七斤嫂做事,捧着十八个铜钉5的饭碗,在土场上一瘸一拐的来往。
“没有听到些甚么。”
“他们没有说。”
6据《鲁迅日记》,本篇当作于一九二○年八月五日。(未完待续。)(未完待续。)
“天子要辫子。”
看客中间,八一嫂是心肠最好的人,抱着伊的两周岁的遗腹子,正在七斤嫂身边看热烈;这时过意不去,赶紧解劝说,“七斤嫂,算了罢。人不是神仙,谁晓得将来事呢?便是七斤嫂,当时不也说,没有辫子倒也没有甚么丑么?何况衙门里的大老爷也还没有布告,……”
一九二○年十月。6
□注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