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公未与他相见,只叫他到夫人处见了,就叫夫人留他在卧房中同寝,高公自到别房宿歇。夫人与他讲些典范,说些因果,王氏问一答十,说得夫人非常喜好恭敬。闲中间道:“听小师父一谈,不是这里本处人。还是自幼削发的?还是有过丈夫,半路削发的?”王氏传闻罢,泪如雨下道:“复夫人:小尼公然不是其间,是真州人。丈夫是永幕县尉,姓崔名英,一贯未曾敢把实话对人说,现在在夫人面前,只索实告,想自无妨。”随把到差到此,舟人盗劫财物,害了丈夫百口,本身留得性命,脱身逃脱,幸遇尼僧留住,削发削发的说话,重新至尾,说了一遍,抽泣不止。
王氏藏身有远图,间关到底得逢夫。
少日风骚张敞笔,写生不数今黄筌。芙蓉画出最鲜妍。岂知鲜艳色,翻抱死生缘?粉绘苦楚余幻质,只今流落有谁怜?素屏孤单伴枯禅。此生缘已断,愿结再生缘!——右调《临江仙》。
既然因画能追盗,何不寻他题画人?
话说宋朝汴梁有个王处置,同了夫人光临安调官,赁一民房。居住数日,嫌他局促不便。王公自到大街坊上寻得一所宅子,宽广干净,甚是象意,当把房钱赁下了。返来与夫人说:“屋子甚是好住,我明日先搬东西去了,临完,我雇轿来接你。”次日并叠箱笼,结束齐备,王公押了行李先去清算。临出门,又对夫人道:“你在此等等,轿到便来就是。”王公分付罢,到新房安设了。就叫一乘轿到旧寓接夫人。轿已去久,竟不见到。王公等得心焦,重到旧寓来问。旧寓人道:“官人去未几时,就有一乘轿来接夫人,夫人已上轿去了。后边又是一乘轿来接,我问他:‘夫人已有轿去了。’那两个就打了空轿归去,如何还未到?”王公大惊,转到新寓来看。只见两个轿夫来讨钱道:“我等打轿去接夫人,夫人已先来了。我等虽不抬得,却要赁轿钱与脚步钱。”王公道:“我叫的是你们的轿,如何又有甚人的轿先去接着?现在竟不知抬向那边去了。”轿夫道:“这个我们却不晓得。”王公姑息拿几十钱打发了去,心下好生无主,暴躁如雷,没个出豁处。
高公德谊薄云天,能结此生未了缘。
院主意他举止端重,情状惨痛,好生慈悯,故意要收留他。便道:“老尼有一言相劝,未知尊意如何?”王氏道:“妾身磨难当中,如果师父有甚么处法,妾身敢不依随?”院主道:“其间小院,僻在荒滨,人迹不到,茭葑为邻,鸥鹭为友,最是个清幽之处。幸得一二火伴,都是五十以上之人。酒保几个,又皆淳谨。老身在此往迹,甚觉清修味长。娘子固然年芳貌美,争奈命蹇时乖,何不舍离爱欲,披缁削发,就此削发?禅榻佛灯,晨飨暮粥,且随缘度其日月,岂不强如做人婢妾,受当代的忧?,结来世的朋友么?”王氏传闻罢,拜谢道:“师父若肯收留做弟子,便是妾身的有成果了。还要怎的?就请师父替弟子落了发,不必游移。”公然院主装起香,敲起磬来,拜了佛,就替他落了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