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再说一个生女的富人,只为倚富欺贫,思负前约,幸亏太守廉洁,成其姻事。厥后妻贵夫荣,遂成嘉话。有诗一首为证:
无辱又无荣,论文章是弟兄,鼓声到此如春梦。高才命穷,干才运通,廪生到此便宜贡。且安闲,一边站立,看别个赏花红。
却说春秋时,郑国有一个大夫,叫做徐吾犯。父母已亡,止有一同胞妹子。那蜜斯年方十六,生得肌如白雪,脸似樱桃,鬃若堆鸦,眉横丹凤。吟得诗,作得赋,琴棋书画,女工针指,无不精通。另有一件好处:那一双娇滴滴的秋波,最会相人。大凡仕进的与他哥哥来往,他常在帘中偷看,便识得那人贵贱穷通,毕天生果,分毫没有不对,以是一发名重当时。却有大夫公孙楚聘他为妇,尚未结婚。
那韩子文考了三等,气得目睁口呆。把那梁宗师乌龟亡八的骂了一场,不敢提起婚事,那王婆也不来讲了。只得勉强自解,叹口气道:
又过了一年不足,正遇着正德爷爷崩了,遗诏册立兴王。嘉靖爷爷就藩邸召入即位,年方一十五岁。妙简良家后代,充分掖庭。那浙江纷繁的讹传道:“朝廷要到浙江各处点绣女。”那些愚民,一个个信了。一时候嫁女儿的,讨媳妇的,慌镇静张,不成礼体。只便宜了那些卖杂货的店家,吹打的乐人,奉侍的喜娘,抬轿的脚夫,赞礼的傧相。另有最好笑的,传说道:“十个绣女要一个孀妇押送。”赶得那七老八十的,都起家嫁人去了。但见十三四的男儿,讨着二十四五的女子。十二三的女子,嫁着三四十的男儿。粗蠡黑的面孔,还恐怕认做了绝世芳姿;宽定宕的东西,还恐怕认做了含花嫩蕊。自言节操凛如霜,做不得二夫节女;不久形躯姑息木,再拚个一度东风。当时知名子有一首诗,说得风趣:
那韩子文虽是满腹文章,却不过家道消乏,在人家处馆,勉强糊口。以是年过二九,尚未有亲。一日遇着端阳节近,别了仆人家返来,住在家里了数日。俄然心中想道:“我现在也好议婚事了。据我胸中的学问,就是富朱紫家把女儿婚配,也不免屈了他。倒是如当代人谁肯?”又想了一回道:“是便是如许说,莫非与我一样的儒家,我也还对他的女儿不过?”当下开了拜匣,称出束修银伍钱,做个封筒封了。放在匣内,教书潼拿了跟着,信步走到王媒婆家里来。
那公孙楚有个从兄,叫做公孙黑,官居上大夫之职。闻得那蜜斯貌美。便央人到徐家求婚。徐大夫回他已受聘了。公孙黑原是不良之徒,便倚着权势,不管他肯与不肯,备着花红酒礼。笙箫鼓乐,奉上门来。徐大夫无计可施,次日备了酒筵,请他兄弟二人来,听妹子自择。公孙黑晓得要看半子。便盛饰盛装而来,又自矫饰繁华,将那金银彩缎,摆列一厅。公孙楚只是常服,也没有甚礼节。旁人旁观的,都赞那公孙黑,暗猜道:“必然看中他了。”酒散,二人谢别而去。蜜斯房中看过,便对哥哥说道:“公孙黑官职又高,面孔又美。只是带些杀气,他年决不善终。不如嫁了公孙楚,固然小小有些折挫,久后能够长保繁华。”大夫依允,便辞了公孙黑,许了公孙楚。择日结婚已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