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说贾秀才在书馆中,是夜得其一梦。梦见身在家馆中,一个白衣妇人走人门来,正要上前问他,见他竟进房里。秀才大踏步赶来,却走在壁间挂的绣观音轴上去了,秀才昂首看时,上面有几行字。细心看了,重新念去,上写道:
秀才听罢,毛发倒竖起来,喊道:“有这等异事!”便问道:“你晓得阿谁是何人?”娘子道:“我那晓得?”秀才把床头剑拔出来,在桌上一击道:“不杀尽此辈,何故为人!但只是既不晓得其人,若不邃密,必有漏脱。还要想出计算来。”娘子道:“奴奉告官人已过。奴事已毕,借官人手中剑来,即此就死,更无别话。”秀才道:“不要短见,此非娘子自肯失身。这里所遭不幸,娘子发愤自明。今若轻身一死,有很多不便。”娘子道:“有甚不便,也顾不得了。”秀才道:“你死了,你娘家与外人都要问原因。若说了出来,你落得死了,丑名不免,仰且我出息罢了。若不说出来,你家里族人又不肯干休于我,我本身也理不直,仇恨何时而报?”娘子道:“若要奴身不死,除非妖尼、奸贼多死得在我眼里,还可忍耻偷生。”秀才想了一会道:“你当时被骗以后见了赵尼,如何说了?”娘子道:“奴着了气,一径返来了,不与他开口。”秀才道:“既然如此,此仇不成明报。若明报了,须动官司口舌,毕竟难掩真情。人丁喧传。把清名点污。我今心机一计,要报得无些陈迹,一个也走不脱方妙。”低头一想,俄然道:“有了。有了。此计正合着观世音梦中之言。妙!妙!”娘子道:“计将安出?”秀才道:“娘子,你要明你苦衷,报你仇恨,须一一从我。若不肯依我,仇也报不成。苦衷也不得明白。”娘子道:“官人主意,奴怎敢不依?只是要做得伏贴便好。”秀才道:“赵尼姑面前,既是未曾说破,未曾相争,他只道你一时害羞来了,妇人水性,一定不动心。你今反要去赚得赵尼姑来,便有奇策。”附耳低言庄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“此乃万全胜算。”巫娘子道:“计算虽好。只是羞人。今要报仇,说不得了。”伉俪计议已定。
本来卜良被咬断舌头,情知入彀,心慌意乱,一时狂走,不知一个东西南北,迷了去处。恐怕人追着,拣条陋巷躲去。住在人家门檐下,蹲了一夜。天亮了,认路归家。也是天理合该败,只在这条巷内东认西认,走来走去,孔殷里认不得通衢,又不好开口问得人。街上人瞥见这小我踪迹可疑,已自瞧科了几分。斯须之间,喧传尼庵事体,县官布告,便有个把功德的人查问他起来。口里含混,满牙关多是血迹。处所人一时轰动,走上了一堆人,围住他道:“杀人的不是他是谁?”不由辩白,一索子捆住了,拉到县里来。县前有好些人认得他的,道:“这小我原是个不学好的人,目睹得做出事来。”县官升堂,世人把卜良带到。县官问他,只是口里呜哩呜喇,一字也听不出。县官叫掌嘴数下,要他伸出舌头来看,已自没有尖头了,血迹尚新。县官问处所人道:“这狗才姓甚名谁?”世人有常日恨他的,把他姓名及常日所为奸盗诈伪事,是长是短,一一奉告出来。县官道:“不消说了,这狗才必是谋奸小尼。老尼开门时,先劈倒了。然后去强奸小尼,小尼恨他,咬断舌尖。这狗才一时怒起,就杀了小尼。有甚么得讲?”卜良听得,指手划脚,要辨时那边有半个字囫囵?县官大怒道:“如此奸人,累甚么纸笔?何况口不成语,凶器未获,难以成招。选大榜样子一顿打死罢!”喝教:“打一百!”那卜良是个游花插趣的人,那边熬得刑住?打至五十以上,已自绝了气了。县官下落处所,责令尸亲领尸。尼姑尸首,叫处所盛贮烧埋。立宗文卷,上批云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