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翰林在书房中梳洗已毕,正要办理精力,本日求见表妹。只听得人传出来道:“老孺人一时急心疼,晕倒了。”他想道:“此病唯有前门棋盘街定神丹一服立效,刚好拜匣中带得在此。我且以子侄之礼入堂问病,就把这药送他一丸。医好了他,也是一个奉迎的机遇。”就去开出来,袖在袖里,一径望内里来问病。路经东边小院,他昨日见儒人说,已晓得是桂娘的卧房,却见门开在那边,想道:“桂娘必然在里头,只作三不知闯将出来,见他时再作事理。“翰林捏着一把汗走进卧房。只见:香奁尚启,宝镜未收。剩粉残脂,还在盆中泛动;花钿翠黛,仍然几上浪费。想他纤手理妆时,少个画眉人刚巧。翰林如痴似醉,把桌上东西这件闻闻,那件嗅嗅,好不伎痒。又闻得扑鼻芳香。回顾看时,那绣帐牙床、锦衾角枕且是整开精洁。想道:“我且在他床里眠他一眼,也沾他些香气,只当亲挨着他皮肉,普通。”一躺躺下去,眠在枕头上,呆呆地想了一回,等候几时,不见动静,没些意智,渐渐走了出来。将到孺人房前,摸摸袖里,早不见了那丸药,正不知失落在那边了。定性想一想,只得打本来路上一起寻到书房里去了。
是时恰是七月七日,权翰林身居客邸,孤形吊影,想着“牛女银河”之事,好生无聊。乃咏宋人汪彦章《秋闱》词,改其未句一字,云:
一日,在市上瞥见一个白叟家,一张桌儿上摆着很多琐细物件,多是人家动用家伙,不过是些灯台铜杓、壶瓶碗碟之类,看不得在文墨眼里的。权翰林偶尔一眼瞟去,见就中有一个色样奇特些的盒儿。用手去取来一看,乃是个旧紫金钿盒儿,却只是盒盖。翰林认得是件古物,可惜不全。问那老儿道:“这件东西须另有个底儿,在那边?”老儿道:“只要这个盖,没有见甚么底。”翰林道:“岂有没底的理?你且说这盖是那边来的,便好再寻着那底了。”老儿道:“老夫有几间空房在东直门,赁与人住。有个赁房的,一家四五日害了天行症侯。先死了一两个后生,那家子慌了,带病搬去,还欠下些房钱,遗下这些东西作退帐。老夫清算得,以是将来货卖度日。这盒儿也是那人家的,外边另有一个纸簏儿藏着,有几张故字纸包着。咱也不晓得那半扇盒儿要做甚用,以是摆在桌儿上,或者遇个主儿买去也不见得。”翰林道:“我到要买你的,可惜是个不全之物。你且将你那纸簏儿来看!”老儿用手去桌底下摸将出来,倒是一个破裂寥落的纸糊头簏儿。翰林道:“多是无用之物,未几几个钱卖与我罢。”老儿道:“些小之物,凭爷犒赏罢。”翰林叫侍从管家权忠与他一百个钱,当下成交。老儿又在簏中取出旧包的纸儿来包了,放在簏中,双手递与翰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