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峤曾输玉镜台,圆成钿合更奇哉!
是时恰是七月七日,权翰林身居客邸,孤形吊影,想着“牛女银河”之事,好生无聊。乃咏宋人汪彦章《秋闱》词,改其未句一字,云:
“恰是姓白。”权忠道:“我仆人是白大官,恰是孺人的侄儿。”老儿道:“这等,你随我出来通报便是。”老儿领了权忠,竟到孺人面前。权忠是惯事的人,磕了一头,道:“仆人白大官在京中出来,已在门首了。”白孺人道:“但是留哥?”权忠道:“这是仆人乳名。”孺人喜动色彩,道:“如此丧事。”即忙唤自家儿子道:“糕儿,你哥哥到了,快去接了出去。”那小孩子嬉嬉颠颠、摇扭捏摆出来接了翰林出来。
白氏随了二尹到了吴门。元来二尹久无正室,白氏就填了孺人之缺。一同到差。又得了一子,是玄月生的,名唤糕儿。二尹做了两任官回家,已此把丹桂许下同府陈家了。白孺民气下之事,地远时乖,只得丢在脑后。固然如此,中怀歉然,经常在佛菩萨面前默祷,思惟回籍,寻钿盒的下落。已后二尹亡逝,守了后代,做了孤孀,才把京师动机息了。想那出京时节,好歹已是十五六个年初,丹桂长得斑斓不凡。所许陈家儿子年纪长大,正要纳礼结婚,不想害了色痨,一病而亡。目睹得丹桂命硬,做了望门孀妇,一时未好许人,且跟着母亲。兄弟,穿些淡素衣服挨着过日。恰是:孤辰寡宿无缘分,空向天涯盼女
回还寓所,只见家间有手札来,夫人在家中亡过了。翰林痛哭了一场,没情没绪,办理回家。就上个告病的本。奉圣旨:“权某准回籍调度,病痊赴京听用。钦此。”权翰林今后就离了京师,回到家中来了。
话分两端,且说钿盒的来源。姑苏有个旧家子荣。姓徐名方,别号西泉,是太学中监生。为干办出息,留寓京师多年。鄙人处沉着,央媒娶下本京白家之女为妻。生下一个女儿,是八月中得的,取名丹桂。同时,白氏之兄白大郎也生一子,唤做留哥。白氏女人家性子,只护着自家人,何况京师中人不知外方头路,不喜好攀扯外方亲戚,一心要把这丹桂许与侄儿去。徐太学自是借居的人,迟早考虑回家。要留着结下路亲眷,非常不肯。一日,太学得选了闽中二尹,办理回家到差,就带了白氏出京。白氏不得遂愿,恋恋骨肉之情,瞒着徐二尹暗里写个文书,不敢就说许他为婚,只把一个钿盒儿分做两处,留与侄儿做执照。希冀他年重到京师,或是天涯天涯,做个表证。
翰林叫权忠拿了,又在市上去买了好几件文房古物,回到下处来,放在一张水磨天然几上,逐件细看,多觉买得对劲。掉队看到那纸簏儿,扯开盖,取出纸包来,开了纸包,又细看那钿盒,金色光辉,果是件好东西。倒置相来,到底只是一个盖。想道:“这半扇落在那边?且把来藏着,或者刚巧有遇着的时节也未可知。”随取原包的纸儿包他,只见纸破处,里头暴露一些些红的出来。翰林把外边纸儿揭开来看,里头却衬着一张红字纸。翰林取出定睛一看,道:“元来如此!”你道写的甚么?上写道:“大时雍坊住人徐门白氏,有女徐丹桂,年方二岁。有兄白大,子曰留哥,亦系同年生。缘氏夫徐方,原藉姑苏,恐他年隔别无凭,有紫金钿盒各分一半,执此相寻为照。”后写着年代,上面着个押字。翰林看了道:“元来是人家婚姻照验之物,是个要紧的,如何却将来遗下又被人卖了?也是个没搭煞的人了。”又想道:“这写文书的妇人既有大秀,如何却不是大秀着名?”又把年用迭起指头算,一算看,笑道:“立议之时到今一十八年,此女已是一十九岁,合法妙龄,不知结婚与未结婚。”又笑道,“妄图他则甚!且收起着。”因此把几件东西一同清算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