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郎叫世人取冠带过来,穿戴了,请母亲坐好,拜了四拜。又叫身边侍从旧人及京中新投的人,俱各叩首,称“太夫人”。母亲见此风景,固然有些喜好,却叹口气道:“你在外边繁华,安知仆人尽散,分文也无了?若不营勾这官,多带些钱返来用度也好。”七郎道:“母亲固然女人家识见,做了官,怕少财帛?现在阿谁仕进的家里,不是千万百万,连地盘多卷了归家的?今家业既无,只索撇下其间,前去到差,做得一年两年,重撑流派,改换范围,有何难处?儿子行囊中还剩有二三千缗,尽勾利用,母亲不必忧愁。”母亲方才转忧为喜,笑还颜开道:“幸亏儿子峥嵘有日,昂扬偶然,真时谢天谢地!若不是你返来,我性命只在目下了。现在何时能够解缆?”七郎道:“儿子原想此一返来,娶个好媳妇,共享繁华。现在看这个风景,等不得做这个事了。且待上了任再做筹议。本日先请母亲上船安眠。此处既无根绊,明日换过大船,就做好日开了罢。早到得任一日,也是好的。”
寺僧瞥见他无了根蒂,垂垂怠幔,不肯相留。要回故里,已此无家可归。没何如就寄住在永州一个船埠经纪人的家里,原是他父亲在时走客认得的。倒是囊橐中俱无,止有州牧所助的川资,日吃日减,用不得几时,看看没有了。那些做经纪的人,有甚交谊?日逐有些怨咨起来,未免茶迟饭晏,著长碗短。七郎感觉了,发话道:“我也是一郡之主,当是一起诸侯。今虽丁忧,厥后另有日子,如何恁般轻浮?”店东人道:“说不得一郡两郡,天子失了势,也要忍些饥饿,吃些粗粝,何况于你是未任的官?就是官了,我每又不是甚么横州百姓,如何该扶养你?我们的人家不做不活,须是吃安闲食不起的。”七郎被他说了几句,无言可答,眼泪汪汪,只得含着羞耐了。
王赛儿本是个驰名的上厅行首,又见七郎有的是银子,放出非常擒拿的手腕来。七郎连续两宵,已此着了迷魂汤,自此同业同坐,时候不离摆布,竟不放赛儿到家里去了。赛儿又经常接了家里的mm,轮递来陪酒插趣。七郎犒赏无算,那鸨儿又有做生日、打差买物事、替还债很多科分出来。七郎挥金如土,并无怜惜。才是行动如此,便有帮闲钻懒一班儿人,出来诱他去跳槽。大凡大族荡子心性最是不常,搭着便生根的,见了一处,就热一处。王赛儿以外,又有陈娇、黎玉、张小小、郑翩翩,几处来往,都普通的撒漫使钱。那伙闲汉,又领了好些天孙贵戚好打赌的,牵来局赌。做圈做套,赢少输多,不知骗去了多少银子。
退场傀儡休相赫,请看当艄郭使君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