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人云:“妇人识字,多致诲淫。”予谓此非识字之过也。盖识字则非无闻之人,其淫也,人易得而知耳。
目不能识字,其闷尤过于盲;手不能执管,其苦更甚于哑。
宁为小人之所骂,毋为君子之所鄙;宁为盲主司之所摈斥,毋为诸名宿之所不知。
水为至污之所会归,火为至污之所不到,若变不洁为至洁,则水火皆然。
闻鹅声,如在白门;闻橹声,如在三吴;闻滩声,如在浙江;闻羸马项下铃铎声,如在长安道上。
镜不能自照,衡不能自权,剑不能自击。
能闲世人之所忙者,方能忙世人之所闲。
予尝集诸法帖字为诗。字之不复而多者,莫长于《千字文》。然诗家目前常用之字,犹苦其未备。如天文之烟、霞、风、雪,地理之江、山、塘、岸,时令之 春、宵、晓、暮,人物之翁、僧、渔、樵,花木之花、柳、苔、萍,鸟兽之蜂、蝶、莺、燕,宫室之台、栏、轩、窗,器用之舟、船、壶、杖,人事之梦、忆、愁、 恨,衣服之裙、袖、锦、绮,饮食之茶、浆、饮、酌,身材之须、眉、韵、态,声色之红、绿、香、艳,文史之骚、赋、题、吟,数量之1、3、双、半,皆无其 字。《千字文》且然,况别的乎?
出世,须学东方曼倩;出世,须学佛印了元。
浏览虽曰无用,犹胜于不通古今;狷介当然可嘉,莫流于不识时务。
前人以冬为三余。予谓当以夏为三余:晨起者。夜之余;夜坐者,昼之余;昼寝者,应酬人事之余。前人诗曰:“我爱夏季长”,洵不诬也。
大师之文,吾爱之慕之,吾愿学之;名家之文,吾爱之慕之,吾不敢学之。学大师而不得,所谓“刻鹄不成尚类鹜”也,学名家而不得,则是“画虎不成反类狗”矣。
不得以而谀之者,宁以口,毋以笔;不成耐而骂之者,亦宁以口,毋以笔。
如何是独乐乐?曰鼓琴;如何是与人乐乐?曰弈棋;如何是与众乐乐?曰马吊。
蝉为虫中之夷齐,蜂为虫中之管晏。
乡居须得良朋始佳。若田夫樵子,仅能辨五谷而测晴雨,久且数,未免生厌矣。而友当中,又当以能诗为第一,能谈次之,能画次之,能歌又次之,解觞政者又次之。
梧桐为植物中清品,而形家独忌之,甚且谓“梧桐大如斗,仆人往外走。”若竟视为不祥之物也者。夫翦桐封弟,其为宫中之桐可知。而卜世最久者,莫过于周。俗言之不敷据,类如此夫!
藏书不难,能看难堪;看书不难,能读难堪;读书不难,能用难堪;能用不难,能记难堪。
情必近于痴而始真;纔必兼乎趣而始化。
第六卷
“斗方”止三种可取:佳诗文,一也;新题目,二也;精格式,三也。
一日之计,种蕉;一岁之计,种竹;十年之计,种柳;百年之计,种松。
人莫乐于闲,非无所事事之谓也。闲则能读书,闲则能游名胜,闲则能交良朋,闲则能喝酒,闲则能著书。天下之乐,孰大因而?
善读书者,无之而非书:山川亦书也,棋酒亦书也,花月亦书也。善游山川者,无之而非山川:书史亦山川也,诗酒亦山川也,花月亦山川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