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痴痴地望着她,脑中思路如飞,忆起与她相爱的统统过往。曾经的苦与痛,现在回味起来,皆幸运如梦。
这是个再阴沉不过的春季,阳光和暖,惠风柔畅。合适携三五老友,向郊野悠游踏秋。只是本日的洛阳城,却没有一丝平和之气,全城的人皆围在东市的法场,等侧严峻的一刻。
曹璺却轻柔地笑了,望着他的眼眸中不带一丝痛恨,只要满溢的密意。
正思念着,行刑台下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通道。一名白衣女子,抱一架古琴,向嵇康缓缓走来。曼妙的身姿,绝美的面庞,将周遭的光芒收拢,凝集成一束温和的白光,将她与嵇康覆盖此中,其他的统统皆被解冻在她与他以外。
她又是轻柔一笑:“不怨。”
“康哥,这平生能与你相识相知,共赴鬼域,我很高兴。”吕安道。
嵇康的心被那虫子啄得更疼。他此生最亏欠的,毕竟是她。
是追逐先贤的脚步,神游太虚,却终究堕入苍茫?
是与松鹤为伴,还是与鬼怪为伍?
是一展才调,平步青云,庙堂谋断,却患得患失,如履薄冰?
可赵至与钟邕仿佛铁了心普通,对他的表示置若罔闻,更加笔挺的跪直身子,与其他太门生普通,纹丝不动。
他纵情地弹奏着,将统统俗世牵绊皆抛诸脑后,与激昂顿挫的琴音融为一体。
“我要先走了。”
“他们必定是疯了,哪有人不怕死的!”他的村妇母亲答道。
公元262年,魏元帝景元三年,秋。
她来了。
听了母亲的话,他咬紧嘴唇,负气似的不再出声。
这一曲,便是神女在华阳亭中传授嵇康的止杀之曲《广陵散》。究竟如何止杀,嵇康也不甚了然。挑选在此时弹奏此曲,是因为他不想在生命绝顶留有任何痛恨与遗憾。他爱这人间,爱一朵花,一片叶,一溪水,一团云,爱统统的真情与挚意,爱一个信赖的眼神,爱一句不悔的誓词。不管经历如何的暗中,贰心中的那团火焰,永不燃烧。
“嫁给我,悔不悔?”
“不悔。”
母亲的答复并不能让他对劲,他明显看到了,那是一种欢乐高兴的笑容,就像他每次散学回家时一样轻松。
行刑台下统统人,都被如此浩大恢弘的琴曲摄住了心魂。仿佛聆听来自彼苍的天籁,来自神明的启迪。
彼苍啊,我是该放弃名利,庇佑万物,不求贵显,还是追名逐利,蝇营狗苟?
“娘亲,那么多人给他们讨情,他们必然是好人吧?”小男孩又问。
是朴重忘我,还是玩弄权谋?
“我随你一起。”
“娘只晓得,他们是罪犯。”他母亲道。
彼苍啊,我是该尽忠竭智,不畏权贵,仗义执言,还是寒微怯懦,唯唯诺诺?
是该振翅高飞,还是埋没志向?
“好。”
是像老子那般平静有为,还是像庄周那样狂放不拘?
是隐居山林,独善其身,还是出将入相,兼济天下?
“我把绕梁带来了,再弹一曲吧。”她将琴放在他的膝前。
“娘亲,他们都要死了,如何还笑?他们不惊骇么?”一个围观的小男孩问。
行刑台上两个男人并肩跪坐着,囚衣桎梏在身,长发混乱,浑身污渍,却涓滴袒护不了他们洁白的面庞,安闲的派头。若细心看去,那两人相视之间,嘴角竟挂着一丝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