伉俪对坐,菜肴适口,新启封的梅花酒味美暗香,入口清冽。
韩蛰放缓脚步走畴昔, 令容已屈膝从鹅颈椅跳下来, 手里握着两枝海棠。
说罢,果然去中间摆着的榻上坐着,扯了薄毯盖着,歪在上头。
戌时初刻, 韩蛰健步走回银光院, 身上不知何时换了套栗色长衫,乌金冠下表面冷硬。
令容站在凉亭里, 身后的桌上趴着红耳朵,中间摆了釉色柔润的瓷瓶,里头花枝逸出。她手里拿着小银剪,站在鹅颈椅上, 正挑剪花枝, 手臂伸展,衣袖滑落,胸脯鼓起, 侧望如同峰峦,腰肢纤细盈盈, 烟色襦裙飘曳垂落,在晚风里吹得如同水波。
夜色已降, 院里掌了灯, 廊下灯笼暗淡。
她双眸悄悄望着,平和态度之下,手指紧紧揪着衣袖。
令容瞧着他,顿了半晌,才道:“那位章女人,曾对夫君成心吧?”
春夜的气味连同她的话语和目光一道印在脑海里,翻来覆去地响,目光落在那张娇丽的脸,却又生不起气来。
好半天,韩蛰才道:“赵姨娘的事,前车之鉴。”
她闻声院门的动静瞧过来,见是韩蛰,漾出笑意。
没见令容答复,他声音更沉,端倪冷硬,“没半点沉沦?”
“晓得。”韩蛰闷声,沉着脸将杯中酒饮尽。
这倒是罕见的事。
“夫君没瞧见她吗,就前几日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她低声道。
春夜喧闹,风从窗扇拂入,混着梅花酒的香气,熏人沉浸。
韩蛰神情冷沉,端坐如同山岳。
韩蛰搁下酒杯,“瞥见了。”
没哪个男人情愿听这类实话,开口前她就考虑过结果。
风吹在脸上微凉,卷着未凋的花香。
她初嫁入府里时谨慎翼翼,如履薄冰,连跟他顶撞都不敢。哪怕先前说和离的话,也是谨慎摸索。这回态度却截然分歧,标致的杏眼温婉娇媚如旧,目光倒是他甚少见到的果断。
韩蛰不答反问,“你感觉呢?”
“我想跟夫君厮守。”令容心头微跳,却不感觉害怕,“繁华繁华,宝马雕车,这些都可有可无,我要的是安稳度日,伉俪敦睦。我经心待夫君,夫君也须经心待我。若夫君做不到,我宁肯舍弃。”
韩蛰并没否定。
令容暂不去想旁的,听到风趣处,还会诘问几句。
令容眨了眨眼睛,侧躺着与他对视。
凉台上碗盏俱备,宋姑和姜姑号召人将饭菜摆上来,便又受命退下。
“我当然舍不得夫君。”但比起伉俪芥蒂,同床异梦,宁肯舍弃。像是上等的梨子被虫蛀了,即便还能吃,却不是想要的味道。夫君还情愿吃吗?”见韩蛰端倪更沉,唇角微动,漾出些许笑意,低声道:“夫君活力啦?”
令容低头玩弄腰间宫绦,曼妙的脖颈低垂,那两串淡紫珍珠垂下来,光晕温和。肩上春衫薄弱秀致,被夜风一吹,衣袖轻飘,那声音都有点飘着似的,“先前章女人来拜访时就感觉不对,现在看来,我猜得没错?”
已近月末,夜空暗沉乌黑,唯有近处灯笼照得敞亮。凉台三面的门板窗扇多被卸下,春夜的冷风缓缓吹出去,眺窗而望,外头甬道交叉,游廊逶迤,灯笼都已点亮,勾出另一幅夜景,一眼望去,倒觉心旷神怡。
“还没吃晚餐。”韩蛰跟在她中间,绕过甬道,登上凉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