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蛰唇角动了动,“你还会怕我?”
韩蛰舌头扫过被她咬出的轻微陈迹,倒没再逼问。
令容见过那孩子几次,襁褓里的小太子,不知宫廷凶恶,还笑嘻嘻地抓着她手指,白嫩嫩的敬爱极了。甄家和范家排挤,他夹在此中,虽有宫人内监顾问,毕竟不幸。
这事理令容晓得,就是有点顾忌,低声道:“那……夫君别让老太爷晓得。”
她的目光遽然落向令容。
去往延庆殿的宫廊逶迤如旧,走过朱墙碧瓦,延庆殿的门口倒是冷冷僻清。
“母亲说案子都查了然……”
“甚么时候?”
令容少了顾忌,因担忧韩蛰,问道:“夫君这两天是在为甄家的事忧愁?”
韩蛰将令容盯了半晌,才道:“看出来了?”
游移半晌,才谨慎而含混隧道:“嗯。”
“说来听听?”
韩蛰将那神情瞧得清清楚楚,手指微顿,“想说甚么?”
甄家的罪名当然摞满御案,却多是家奴亲朋的罪过,不是谋逆造反这等须决然抄家问斩的极刑,算到甄嗣宗头上,可轻可重。
以韩蛰的脾气,虽心狠手辣,铁腕酷厉,却一定情愿取襁褓幼儿的性命。
“怕啊,当然怕。”令容看他神情不似方才寂然,内心紧绷的弦松了点。
提起这茬就委曲,令容抬手,悄悄砸在他胸膛。
令容闻之蹙眉,“甄相这是拿太子做赌注呢?”
韩蛰稍诧,侧头看她。
“是为了太子吧?”令容虽在内宅,从杨氏只言片语中,也能猜出点端倪。
实在是能猜到的,她脾气虽涣散慵懒,要紧事上却灵敏谨慎。韩府中男人尽数居于高位,杨氏拴着京畿守军,韩瑶和尚政往西川搭了线,宋建春在朝堂被骗然跟韩家没过分靠近,但潭州时的景象令容也见过,宴请蔡源中宗子的事她也晓得,只是彼时他随口一提,她没敢深问。
为母则刚,甄皇后会为太子而对有身的范贵妃脱手,虽暴虐而不择手腕,却能见其心。
……
“私行碰夫君的东西就砍手,这话我梦里都记取。”令容寻回平静,倒打一耙,“是夫君当时太冷酷,又凶神恶煞的模样,吓得我如履薄冰,话都不敢多说。哪怕厥后夫君对我好,内心也还是惊骇。”
“事到现在,皇后或许看得出夫君的心机。她怕甄家一倒,太子会难保性命,是以不肯让步。如果……”她伸臂环在韩蛰腰间,昂首小声道:“如果夫君承诺保住太子性命,她会不会摆荡?”
韩蛰宿世用的是迫永昌帝禅位的体例,而非弑君自主。
杨氏应对体贴,见甄皇后目含核阅,遂挑破情由,道:“先前娘娘凤体抱恙,臣妇没敢多打搅,也有好久没见太子殿下。殿下万事安好吗?”
各自虽没点破,但伉俪四年,这点默契还是有的。
是以令容和杨氏到得延庆殿,里头唯有甄皇后和几位宫人。
太子年近两岁,恰是爱缠着母亲的时候,甄皇后舍不得让他挪到别处,求得永昌帝允准,仍将他养在延庆殿里顾问,身边宫人内监甚多。永昌帝却似对甄皇后心灰意冷,不但不肯召见她,连延庆殿的宫门都甚少踏足,驰念太子时,便派人抱到身边。
问安的日子是提早请过旨的,甄皇后不知两人来意,这等艰巨处境里却没敢闭门谢客。
见令容挺着肚子走出去,她乃至还含笑免礼,叫嬷嬷在令容屈膝时便紧紧扶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