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过夜山寺。
范自鸿心中猜忌不定,里头令容的声音又变得略微清楚了点――
“毕竟是相府的少夫人,韩蛰身边待久了,跟旁人分歧。”樊衡顿了下,狭长而锋锐的眼睛盯着范自鸿,“范兄既然提起,我恰好有件事就教。”
樊衡跟韩蛰出世入死,屡入险境,行事谨慎周到,稍有风吹草动便可发觉,即便被锦衣司发明端倪,也能敏捷甩开,有惊无险。
她的声音很低,没了初见时的震惊气愤,倒哀告似的。
一窗之隔,正佯装望月的范自鸿蓦地眉头一紧。
“将军重兵在都城东北边,朝廷能调的兵力有限,也多随之扑畴昔,西边倒是空虚。前锋南下时,何不扑向那边?”
但是每一个半晌,借着敏捷行走和查抄绳索的些许空地,却充足他向令容低声流露些要紧的信息――
劈面两人仍只用饭不说话,令容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,“昨日用饭,我还闻声客商议论,说范大人的军队节节败退,倒是我夫君一起势如破竹,不止击退叛军,还收了河东两座城池。朝廷有我夫君率兵平叛,有杨家镇守京师,剿平兵变是迟早的事。”
因见樊衡和范自鸿都沉默不语,令容随口便道:“樊大人,这是走到那里了?”
夜愈来愈深, 范自鸿在傅家时精力紧绷, 现在有了樊衡,戒心稍低,见樊衡里外巡查并无异状,垂垂腾起困意,竖着半只耳朵浅睡。
对于令容,他还是开初的冷厉态度,看得死紧。
樊衡冷然不该,只将腕间绳索轻扯了扯。
樊衡沉默不答。
侧耳谛听时,也只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,金银、拉拢、内应……
不过数日忐忑,见范自鸿并没筹算伤她性命,令容猜得他的顾忌,反倒少了些害怕――她虽是个累坠,却能在关头时候帮范自鸿挡箭,从韩蛰部下博个活命的机遇。若到了河东地界,更能成为活生生的钓饵,滋扰韩蛰。
她话音才落,范自鸿蓦地抬手,匕首锋锐,指向她脖颈。
待樊衡出去查她腕间绳索时,令容旧话重提,“樊大人,当真是想一条道走到黑?”
樊衡声音极低,却字字清楚。
樊衡此行最要紧的事之一,便是查清这些叛徒,尽早防备。
令容手腕被捆, 双手倒还能动, 拆了油纸包裹,慢吞吞地啃下去。
两日以后,已近洛州地界。
是以他不但不能帮令容逃脱,免得范自鸿起疑,还需借令容推波助澜,让范自鸿松口。
寺里住着两位年事颇高的和尚,因范自鸿捐了些功德钱,便多备些饭食给三人,过后回佛堂秉烛念佛,留三人渐渐用饭。
樊衡天然答允,惯于暗夜驰驱的人也不惧酷寒, 持刀往屋前一坐, 便是座门神。
“西边另有京畿守将,并不轻易篡夺。”
幸亏范自鸿毕竟出身高门,虽对韩家仇恨颇深,倒是凭真本领在疆场上跟韩蛰争凹凸的脾气, 不至于欺负一介弱质女流。挟持令容, 也不过是为威胁韩蛰,借以保命罢了。因院中有三间屋子,自挑一处睡了, 仍将令容锁在侧间,由樊衡在外看管, 每半个时候出来查抄绳索。
令容低着头沉默半晌,将碗里最后一点汤喝洁净,又低声道:“樊大人,跟着我夫君,真的比跟着范家好。”
令容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,想策反樊衡,他看得出来,也不放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