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锦元是个纨绔,虽考了功名,有官位在身,却没大的抱负,闲暇时斗鸡走马,喝酒听曲,欢愉得跟神仙似的。他也晓得本身不思进取,心中总感觉亏欠宋氏,加上宋氏本就是少有的美人,便格外爱宠,别说纳妾养伎,身边连丫环也不留,内宅的事悉听宋氏安排。
闻声宋氏出去,本来半躺在榻的傅锦元立马翻身坐起,踱步到外间。
“不必去了!”令容忙出声打断。
在靖宁伯府中,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。祖父傅云沛、大伯傅伯钧和父亲傅锦元应当都去了衙署,堂哥傅盛身无功名游手好闲,哥哥傅益在书院读书,母亲宋氏和伯母田氏结伴进香,她本来也能出门去逛逛,却因前几日跟着宋重光混闹,被罚禁足抄书,只能趁昼寝偷懒。
令容按捺了全部后晌,听得娘亲返来,当即迫不及待地飞奔向垂花门。
随即,外间门扇被推开,脸圆富态的宋姑走了出去,裁剪宽广的团花锦衣藏不住她的腰身,瞧着却又分外亲热。
说话间,宋氏已将那两篇书摆在桌上,“过来瞧瞧这个。”
目光挪向别处,长垂的珠帘轻晃,靠窗的紫檀长案上书卷半掩,砚台中墨迹未干。书案旁是个博古架,放了几书,大半却都是玩物——弹琵琶的陶俑,憨态可掬的玉虎,盛满珍珠的琉璃碗,斗蛐蛐的竹编笼子,玉瓶中插了花束,犹有水珠晶莹。
疾风暴雨、冰暗箭簇仍旧缭绕在脑海,她从沉沉黑暗中蓦地惊醒,面前恍惚了会儿,便见撒花软帐低垂,上头绣的海棠草虫清爽娟秀。阳光从窗缝洒出去,清楚映照金丝银线,床边玉鼎中另有袅袅轻烟腾起,甜香柔暖,跟前一刻的凄风冷雨差异。
那少年因傅盛而死,田保怎能不记恨在心?忍了将近一年没发作,却逮着那谋逆案的机遇,一举将傅家置于死地。
糕点软糯,酥酪甜香,令容吃完了心对劲足,站在廊下逗会儿黄鹂。
谁晓得,那少年竟会是大寺人田保的表侄。
这张脸令容当然熟谙,是畴前服侍她的枇杷。
珠帘轻响,扎着双髻的小丫环探头出去,睡眼昏黄,“女人醒了?”揉了揉眼睛,趿着软鞋往里走,旋即向外道:“宋姑,女人睡醒啦。”
“那是想做甚么?又不是孩子了,还撒娇。”宋氏发笑。
令容凑畴昔,小脸上满是笑意,“娘说我的字有进益,要奖点东西。禁足这几天快闷坏了,明日刚好休沐,哥哥在书院也闲着,爹带我们去别苑散心好不好?从别苑返来,我再抄五篇,毫不比这两篇差!”
是在梦里吗?
宋氏现在三十四岁,出身书香家世,貌美还是,风味正盛。她本日去礼佛,打扮得非常素净,满头乌黑的青丝盘成倭堕髻,一袭妃色襦裙曳地,绣了玉白牡丹斑纹,身上是蟹壳青的薄纱短衫,搭了杏黄的披帛,款步而行,风韵绰约。比起秋雨病榻上的蕉萃模样,此时的她面貌昳丽,好像牡丹绽放。
“才不是。”令容嗡声。
“女人昼寝后走的,去了报恩寺。女人这是……”
令容环绕她腰,仰开端来,标致的眼睛里蒙着雾气,却有盈盈笑意,“是我做了恶梦,醒来就想见娘亲。那两篇书我早就摹好了,宋姑还夸我的字都雅,早晨要给爹瞧。”
那些事层次清楚,新鲜活泼,跟做梦时的芜杂荒唐差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