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墨则靠着软枕坐在榻上, 手边一张方桌,摆了宣纸跟笔墨,渐渐勾画形貌。
韩瑶朝令容做个鬼脸, 先去配房寻了蜜饯跟令容渐渐吃。
“是他!”杨氏拉着她手坐下,“事儿刚定,只是还没传开,先说给你欢畅――你娘舅在任上做得好,受百姓恋慕,得江阴节度使亲身保举保举,新提了潭州刺史,连同隔壁永州的事也一道交给他打理。这算不算丧事?”
她性子好动,往年此时,或是说动杨氏去京郊别苑,或是跟人赏花射猎,本年却只能困在府中。对太夫人的哀思在蒲月丧事里哭尽了,现在虽觉庆远堂空荡荡的,但存亡之事无可挽回,且因杨氏婆媳龃龉的干系,她跟太夫人豪情不算多亲,成日守孝,便觉发闷。
配房里,令容跟韩瑶已将一碟蜜饯吃了大半。
紫檀海棠收腰的圆桌上,令容已舀了三碗消暑的荷叶汤,双手呈给杨氏,笑盈盈的,“瑶瑶说有功德要奉告我呢,是夫君那边有动静了吗?”
……
韩墨当时的伤虽凶恶, 静养了这两月, 有韩家请的太医经心折侍, 诸般上等膏药抹上去, 伤口没了传染, 病愈得倒也很快。虽还不敢下地,平常卧榻静养时, 也无甚不适。鬼门关上走了一遭, 有些事看开, 畴前相爷沉默少言的寂然慎重姿势尽去, 多年心结说出来, 即便杨氏没表态, 韩墨内心千钧重石移去, 也不似畴前沉闷。
“形神兼具,还算不错。”她瞧了两眼便递归去。
“莫非是……”令容神采微动,蓦地想起来,“是我娘舅?”
相府权势显赫,管事又接待得殷勤,那小寺人神采极好,笑眯眯地传话,说宫里范贵妃有了身孕,永昌帝龙颜大悦,趁着火线才传回的好动静,要在上林苑办场马球赛,讨个好兆头。
韩瑶不解,杨氏睇着令容一笑,“说得没错。”
“近了,但不是。再猜。”杨氏拿小银勺搅着消暑汤,非要吊胃口。
那昏君特地提及,倒也无需推拒。
――只别扳连娘舅就好。
“曹振亲身上的表文。宋大人的政绩也无可抉剔,朝廷已准了。”
令容便道:“皇上虽爱玩乐,现在战事胶着,也多闭着宫室取乐。将士火线浴血,皇家在后取乐,说出去毕竟不好听。这回特地办马球赛,闹出这阵仗,必是贵妃的主张。皇家有孕是天大的丧事,挨个入宫道贺,怎及命妇们聚齐来道贺的场面?”
“这还能有假。”韩瑶被她传染,也带了笑容,问杨氏,“是那位节度使亲身保举的?”
娘舅宋建春跟江阴节度使曹振是总角之交,令容是晓得的。两人自幼一起读书习武,宋建春擅文,科举入仕,曹振尚武,加上府里根底不浅,四年前接了江阴节度使的位子,丁壮得志,跟宋建春的友情也愈发笃厚。
配房里,杨氏手捧书卷, 倚窗而坐。
令容将那家书翻来覆去地瞧了两遍,又是为宋建春欢畅,又觉感慨。
很快,令容就获得了答案――
刘氏婆媳那边有正学着说话走路小韩诚,一群女眷坐着逗孩子,吃生果,倒也解闷。
范香也立足挑眉。
杨氏赶回府里,传旨的是个小寺人,被管事迎着在花厅喝茶。
杨氏端坐着翻书看,不时呷口茶,阳光透过纱窗招出去,投了短短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