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梦在韩蛰南下以后, 垂垂破裂。
细算起来,韩蛰于他,除了不计前嫌的活命之恩,仍有点知遇重用的意义。
而长孙敬这类人,哪怕让他早一点晓得,也无碍大局。
……
前年玄月他聚众起事,一起都很顺畅。冯家是盐商, 家资巨富, 拿出此中极少的部分银钱周济百姓,就足以收拢民气。何况官府暗中, 楚州地界民怨极重,盗匪横行、聚啸山林, 情势早已不稳。他扯起反旗一挥, 应者如云,仗着巨富的家资做军费,更能叫跟随的人断念塌地。
冯璋此人不止悍勇,引自幼从商,还甚为奸刁,与平常武将搏命力守的做派差异。这一起对敌,冯璋虽亲身坐镇批示,却都躲在韩蛰铁箭射程以外,身边更有妙手保护,若见势不对,也会晤机行事,败逃保命。是以半年下来,仍将性命保得好好的。
长孙敬神采渐肃,似有点不敢置信,缓缓起家。
三四步外,长孙敬躺在树荫下,一张竹编的躺椅微微摇摆。
长孙敬咧了咧嘴,“南下谋逆。”他倒是没粉饰,“本来想去投奔岭南的陆秉坤,毕竟他对朝廷不满已久――当时还不晓得冯璋谋逆,不然早就孤身投奔冯璋了。若不是被你拦住,两军交兵,还不知胜负如何。”
戍守被扯开口子,便如巨坝决堤,有力挽回。
“当兵从戎,一定是为给昏君效力。”
中虎帐帐间,韩征刚跟韩蛰巡查返来,盔甲严整。
营帐中,河阴节度使陈陵已等待多时,中间站着杨裕派来助力的三位小将。河阴光复后,陈陵毕竟存着私心,因江东节度使已战死在冯璋手里,朝廷又未任命谁来代替,他的地盘紧邻江东,这回虽是靠韩蛰力挽狂澜,毕竟也在韩蛰的阵容下光复失地建功不小,不免起觊觎之心。
韩蛰带兵直冲而入,留下韩征在城里扫尾,带人去追捕冯璋。
他年过三十,生得高健威猛,这一起以孙敬的身份跟从韩蛰交战,虽官职颇低,却格外英勇,比起韩蛰也不减色多少。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,又从刑部大牢逃出的死犯人,自有旁人难及的狠厉干劲,现在却甚为落拓的躺在那边,手中握着副紫砂茶壶,温热的水从茶壶嘴倒出,径直落入他口中。
当晚在城中休整,连日怠倦下,盥洗过后,便拖着沉重疲累的身躯躺在榻上,从入夜时分直睡到凌晨。再展开眼,外头天光尚暗,整夜熟睡后,倒是神清气爽、身健体轻。
半晌,长孙敬才收了诧色,“又要我做甚么?”
……
“祖父有事召他回京。”
公然,长孙敬神采微愣,诧然将他盯了半晌,“不是给昏君效力?”
仗打得很有点艰巨,从凌晨直到晌午,戍守最亏弱的城门才被攻入城内的兵士轰然翻开。韩征率兵直冲而入,带着澎湃而入的兵士一起冲杀太长街,驰向另一道门。
楚州的深冬不似都城酷寒,韩蛰长年习武身材健旺,套上外裳走出门,劈面而来寒凉的风让精力为之一振,像是站在都城的暮秋,冷热事件。